“姣姣……是你母亲取的小字,本是打算待你满月了再定下名,却不曾来得及。”
愈是说到后面,便是沉重,元姝被她揽在怀中,不曾能看见她的神色,却也能明白其中的痛。按着当年的时间来算,只怕是她将将满月,东祁大军就攻陷了扈城,她母亲趁乱带走了她。
她知道封鸾没有骗她,当年她迷糊醒来时,就听见那个女人唤着她——姣姣。
心房有些紧缩的窒痛,大力拽住了封鸾的衣袖,尽管她是占了这具身子的外来人,可她还是想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例如生母为何好端端的中了毒。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声音里有让她都吃惊的嘶哑,还以为这些事情不会改变太多什么,却还是忍不住被动了。
封鸾听的清楚,将手放在了元姝的后背上,垂眸一笑,说道:“过去的事,便过去了,你该去休息了。”
所以,便是不告诉她了?
元姝蓦然推开了封鸾,看着有些浮夸的女人,忍住眼角湿意,便扬声道:“我只想知道当年为什么会被抱走。”
不,她被如何抱走的,她是一清二楚,无需谁言。当真相就放在面前时,她只想知道,生母的一切遭遇,还有那个至死都含不下怨恨的父亲,以及万逐渊在这中间又扮演了什么?
熟不料,对于这些往事,封鸾是不愿再提的,确定了元姝本来的身份。便不打算在缠下去,唤了封蕙过来,就将元姝送上了楼去,看着消失在楼梯间那还有些不甘的倩影,微微一笑然落入了沉思。
十六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比封鸾更清楚了,除了元姝被抱走的那一个时间段,她经历了太多事情。
再忆起那个清晨,一切竟然恍如昨日。初初举兵拿下扈城的父王正是意气风发,城头上都插满了封家的旌旗,好不威武。庭院新开的芙渠,被宫人采给了还未出月子的王妃,在那个华丽的宫殿墙头下,透过窗,她看见了尚是虚弱的女人正抱着孩子逗乐,久不显露的绝美笑颜,毫不吝啬的给了那个不知事的小人儿。
而她的父王,便坐在榻头,跟着傻傻的笑,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惹的女人一个娇嗔,待反应过来后,她父王的笑愈发浓了,竟还带着丝丝满足。
东祁与北郅的大军已然攻下了距离扈城很近的别州,节节败退的西钺大军毫无抵挡,若非她这些时日常常看见不断进出的信使,还真会以为一切平静无恙呢。
父王的笑遮盖了一触即发的腥风血雨,同女人一起逗乐小人儿的他,似乎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了。却不知,一门外的战报早已堆积成山。
曾几何时,封鸾怨过很多人,其中包括她英明的父王。若非争的己利的发动内战,又岂会给了其他几国入攻的机会,西钺又如何会惨遭灭国!
可是都发生了的事,谁也阻止不了,那时方才八岁的封鸾更不可能说服她的父王。
父王自立为帝的那日,册封了她为安国公主,妹妹为康国公主,便是从封号上便能看出父王对妹妹的宠溺,以国号显之,只当是视其如命。
那几年里,封鸾早已见惯了战争,可直到东祁大军破城攻入时,她才知道什么是家破人亡,大乱来临之际,她是被家臣带走的,至于王妃和妹妹早被她父王的死士带走了。那一场战争西钺惨败,东祁的铁骑踏遍了扈城,等封鸾带人找到她父王时,似乎天都塌下来了。
记忆中都是铁骨铮铮的父王,竟然就倒在血泊之中,胸膛之上是赫然一把匕首深入,她扑过去时,除了已是冰冷的身躯便是一手的污血。她没有理会身后跪地要带她走的家臣,反而大力的推搡着父王的身体,她以为还能唤醒他。
胸膛上的那把匕首刺痛了她的眼,她不会记错的,那是那个女人的匕首,金光灿灿似乎恨不得镶满宝石,无比锋利的刀刃,就那么无情的刺入了她父王的胸口……
那天到底流了多少泪,她记不得了,只知道从那以后她就不曾再哭过。找遍了整个宫寝都不曾看到那女人和妹妹的身影,她急了,那是封家的血脉,也是她以后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了,她必须要去找到。
幸好内殿还藏了一个宫人,亲眼目睹了一切,真实的还原了她来之前的场景,一字一句都叫她心惊难挨。也是那时,她才知道原来父王是自己服毒的,不止如此,还将毒药一分为二喂给了那女人一份,争执之际,那把匕首错手送入了她父王的胸膛。
“去找!必须找到我妹妹!”
服了毒的女人抱着小人儿若是上了战乱的民街,只怕是凶多吉少!后来,她的人找遍了扈城,都不曾找到一人一物,等将她父王收殓之时,胸膛之上的那把匕首已没了踪影。
直到很多年后,她在东祁见到了那把匕首和那个面容与她几分相似的女孩,可是她却姓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