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就是个造物主大魔王……如果世界真的是因他而生，那么最终也大概也会因他而亡吧。”兰汀评价着，她忍不住又看向书薇。

在她看来书薇很天真——她有信念，并且还是很端正、正直的信念——但是她对于危险和人性的认识确实是天真的。

也许是出于这份天真，也许是出于懒惰，她不爱追究隐藏在暗处的恶意，而宁肯简单的相信站在她面前的人或者魔鬼“没有这么坏”或者“也有好的一面”。

兰汀确信，对于和魔王签订了契约，并且不明不白的被追求这件事，她虽然很困扰，但毫无危机感。她大概想都没想过——在魔王看来“追求她”和“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也许只是同等程度的娱乐。

反正单就这一次见面而言，兰汀完全看不到魔王身上有半点“真心去爱一个人”的能力。

但显然书薇并不这么想。

她不解的问，“为什么？”

兰汀犹豫了片刻，“只是一种感觉。”她说，“你不觉着他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吗？为了好玩，随时都可能冒出些不那么安全的奇思妙想。而他似乎欠缺某种同情心——”

视人类如玩物，自然就不会对人类心存悲悯。这才是兰汀真正想说的话，但她看着书薇，还是果断的把话吞下去，改口道，“或者说自制力。对他来说只要有趣就可以了，是不是会造成灾难性的后果，他并不在意。设想一下，如果某一天他忽然觉得把世界毁掉似乎很有趣——”

书薇愣了一下，片刻后她点了点头。

从第一次和梅伊见面，听他说一千年前的故事，书薇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会儿她才终于意识到——确实就是这么回事，在梅伊的故事里，一千年的他就像个被惯坏了的孩子，顺理成章的任性着。只要喜欢就一定得到，只要想做不论如何都会去做，他彻头彻尾的随心所欲，不管别人会因此受什么苦难，也不管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事实上他也确实有随心所欲的本钱。因为压根就没有人能违抗他、阻拦他，更不必说伤害、惩罚他。

但有一点书薇却觉得兰汀说错了——不过这也不怪兰汀。毕竟他们才头一次碰面，兰汀只看到了他轻慢的模样，却没有看到他温柔、努力一面——梅伊确实还是个自私霸道的小魔鬼，但他也在学着改变。至少他已对她说出，“只要你告诉我，我就改”。他并非不在意旁人的处境，只是他不懂，而旁人也没有告诉过他、请求过他罢了。

“大概他真会忍不住想玩玩看。”书薇回答。

“瞧，你也这么想。”

“但我觉得他不会真去做。”书薇也是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居然大致还是认可他的，“他有人类的感情——会喜欢一个人，会为此克制、痛苦和懊悔。”

要亲口论证这个观点，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难为情的，但她也确实感受到了梅伊对她的爱慕和珍惜。虽然这两者都岌岌可危的行走在随时可能会断掉的名为自制力的钢丝上。一个人懂得后悔，会在得到重来的机会后学会克制和尊重……这个人最起码不是无可救药的。至少书薇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当然要谈恋爱的话，比起这种强行挤进来刷二周目的魔王，她真正想要的还是忠诚正义勇敢坚强的骑士。

“有爱人之心，当然也就能喜欢上这个世界。”书薇的心态还是很乐观的，“毕竟他也不是纯粹的魔鬼——他身上还流着一半人类的血呢。只要多接触善意，肯定会变成一个有人情味的大魔王。”

兰汀：那也是个大魔王，忘了你一千年怎么be的了吗？

但最后她还是笑起来，“算了，跟着你这个傻白甜，至少也学不坏。”

“喂！”

书薇还在抗议，兰汀已经转而又问道，“你和他商量过了吗？他是想自己去游历，还是跟在你身边？”

提到这点书薇也很头痛——大部分使魔都不是随时跟在召唤师身边的，除非和召唤师搭伴游历探险，恰好同路。否则只在召唤师需要时才传送到他们身边。而梅伊显然不在此类，他简直恨不能每一刻都跟在书薇身旁。但书薇还要上学，她不可能拿出很多时间来陪他。

“还是让他跟在我身边吧。”

“那这两天我抽空去给他办个入学手续，你记得问问他想用什么名字和身份。”

书薇：……姐姐大人你太体贴了！

远方的大地传来震动时，两个人正走到回廊的拐角处。那滚石般的轰鸣声传到此地已十分微弱，震动感也并不强烈，但这么大范围的清晰的地脉波动极为罕见，两个人还是不由严肃起来。

“地震？”待那轰鸣声和震动平息下来，书薇不由问道。

兰汀摇了摇头。她望着窗外的圆月，仿佛受到吸引般，抬步走到窗前。

书薇也跟着抬起头来——透过回廊的窗子可见外头万里无云的深黑夜空，那明亮如白霜的月光不知何时暗淡下来，变作赤色的雾气弥漫在正当中天的圆月之上，那白如银盘的圆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作妖异的赤红色。

两个人一时俱都无话。

片刻后还是书薇问道，“今天有月食？”

“应该不是吧。”兰汀凝望着空中的红月，微微皱起眉头来，“……要加快速度了。这个时代的人可相当迷信天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