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李纨乃是国子监祭酒之女,书香门第长大,家里人口又不多,贤良淑德自是没挑,可旁人的小心思她也看不太透,就算看得透也懒得搭理。
元春笑而不语。
王夫人知道女儿不爱言人是非,便不再提此事,“和石家姑娘处得如何?”
元春道:“她人很好。”
见女儿一派悠然,王夫人忍不住道:“老爷心里正不顺,你且小心些。”
说起自己这个爹……邢夫人和她身边的丫头婆子私底下指桑骂槐,老祖宗和太太理都没理,偏偏他这个大男人倒是上了心。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今日贾政正好休沐,听说女儿回来,便趁着她来请安的功夫,好好教导一番。
他倒是记得给女儿留面子,叫了元春到书房说话。王夫人拦不住丈夫,只得让二门外小厮婆子们警醒些,书房里若是“动静忒大”,记得及时回报。
元春上一世在宫里经受的苦楚辛酸三天三夜未必说得完,尤其她早先侍奉太子,半路才又归于新君麾下,改换过门庭,自然风言风语无数,她都能给自己和自家挣得了些体面,一根筋的父亲训上些老生常谈的大道理又算得上什么?
结果元春一进父亲的内书房,便见哥哥贾珠也站在屋里。
兄妹俩对视一眼,都看得彼此眼里的无奈……还有几分戏谑。
贾政一生端方,甚至端方得过了头,儿女双双站在自己眼前,他便开始说起了“连绵不绝”大道理,当然主要还是训斥长子,大约是越说越激动,忽然还冒了句“不爱惜名声,置祖宗于何地”。
元春忽然抬起头,“老爷这不爱惜名声,从何说起?”
贾珠闻言,一个劲儿地给妹妹递眼色。
贾珠闻言登时火冒三丈,“住了庄子里居然不肯安生,还留陌生人住下!万一……”
元春眨了眨眼,“老爷,那家人的女儿高热不退,若是赶出门去,万一在咱家门外没了……咱家的名声可真的没了。”元春不用费劲儿琢磨,都知道这话大约来自“枕边风”,赵姨娘比起大伯母更盼着自己过不好呢。
贾政其实后面还有话,偏偏不能说得太明白:儿子女儿到庄子小住,理国公家的小子柳桓也跟着住了两天,这算怎么回事儿!女儿你是要进宫待选的人!
话说,贾政和柳桓之父柳芳有些交情,柳芳话里话外对儿子颇为不满,到了贾政这儿,他便不想让儿子女儿与柳桓来往太多。
贾政这番心思若是让元春知道,她准得再次腹诽父亲的眼光:不说四王,只是八公的儿孙们就属柳栋柳桓兄弟最为出挑,也成就最高。
元春此时完全不知父亲的担忧,但有些话她觉得必须说清楚,至少让父亲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脾气,连坚持和坚韧都做不到,进宫也是送死去的。
“老爷,难不成旁人说上两句,便要轻易改弦更张?”
这话听在贾政耳朵里,真是无比讽刺,同时他也明白女儿完全没听出他真正担心的地方:显然女儿跟柳桓全无私情,而且能坚持己见,这也是长处,可这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让贾政真是喜忧参半。
毕竟是亲生女儿,不能体罚也不能说重话,贾政无奈地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元春行了礼,出门就直奔荣禧堂,搬救兵去了。
贾母听完孙女儿告状,便打发自己身边的老妈妈到前面书房,叫贾珠回来说话。
没一会儿,贾珠便“应招”而来。兄妹两个陪贾母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离开荣禧堂,贾珠才悄声跟元春道,“你让老爷把火发出来多好。”贾政让元春退下之后,便跟儿子提及了自己隐晦的担忧。
贾珠也觉得老爷有点杞人忧天,妹妹哪是见个男子就要芳心萌动的人?同时,他自己也有妻有妾,最是明白这种事关~私~情的猜测,八成出于女人之口。只是他不想让妹妹多心,便干脆提也没提。
可知道今日始末的王夫人自是不能咽下这口恶气,作为正室,收拾一个不老实的姨娘真是再简单不过。
没两天,赵姨娘便到小佛堂里念经祈福去了。
贾政知道此事,干脆一句话都没说。
而彻底康复,回到京城的柳桓此时正在七皇子赵之桢的书房里,向这位王爷主动请缨,到北面参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