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在唠叨,赵之桢便微垂着头静静地听。她关心过老七,又开始担心小十二的婚事。
赵之桢听说,便开口道:“不如您去问问贵妃?”
淑妃一怔,旋即低声道:“我是不敢做主了。”
听了满耳朵家长里短,赵之桢得以告辞而去。
回到王府,不止是长史幕僚侍卫大总管等心腹部下,连元春和赵晗也一起迎了出来——女儿赵暄站在哥哥赵晗身后,比以前安静太多了。
却说赵之桢踏进王府大门,分别见过了儿子、部下和女儿,再到元春的院子……期间一共半个多时辰。
健儿终于满了周岁,碍于刘娡丧期未满,因此也没什么庆祝,不过一家子坐一起吃顿饭罢了。
隔了小半年没见,元春也不知道这小子还记不记得他爹。好在健儿趴在他爹怀里十分安生,抓着他爹的领口似乎还要咬一口。
赵之桢笑眯眯道:“沉了不少。”
梳洗了一下,又换了衣裳,二人一同坐在炕上,健儿就在二人之间揪着个布老虎自行玩耍。
元春此刻方道:“王爷辛苦。”
赵之桢笑了笑,“还好。不过总是府里最舒坦。”
元春见王爷脸色不坏,这才把如何姑妈送信援手一事徐徐道来——之后贾敏再来探望,就像是压根不记得此事一般。
赵之桢撑着太阳穴,嘴角含笑,“林大人有心了。”可惜林大人乃是父皇重臣,他最好不要上门结交。不过像这种彼此亲近,但不太显山露水,才最是恰当。
元春想了想,也道出自己的见解,“姑父曾是巡盐御史,扬州故旧极多。想来太子妃娘家的亏空若是小数,没准儿也传不到姑父的耳朵里,也不会让姑妈特地过来转告一番。”
费家若是只贪了几万两,甚至十几万两,这种不痛不痒的罪名至多让费家挨参——可是费家乃是太子妻族,为了十几万两银子让太子颜面扫地一回,大多数人还没这么傻。
“不错,”赵之桢笑容不减,“你猜会有多少?”
元春轻声道:“百万?”
赵之桢轻拍了下手,“正是。”
元春沉默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道,“圣上知道吗?”
“我猜瞒不住。”
“太子妃哥哥若是让出地方……”元春觉得点到为止就好。
赵之桢点了点头,“你堂兄便在谋划这个缺吗?”
“可不是。”元春多少有些忐忑:娘家哥哥们各怀心思,她可是真的管不了。
赵之桢盯着元春良久,忽然笑了起来,“你别怕。他是他,你是你。再说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元春心头一暖,“多谢王爷体谅。”
赵之桢笑道:“这也忒生分了。”顿了顿,又道,“对了,还没恭喜你哥哥中举呢!”
说起这个,元春也不免笑靥如花,“我也不瞒王爷,我娘家想要出挑,怕是大多要看我这个哥哥了。”
贾琏在金陵参加乡试,没能得中解元,但……考了第三。消息传回娘家,父母和嫂子都是喜上眉梢。儿子今年中举,明年中进士……荣府由武转文,恢复昔日荣光似乎近在眼前了。
元春思及此处,又添了几分感慨,“中举都这样开怀……家里出色的子弟还是少了些。”
这也不尽然……赵之桢跟元春说了说贾琏与贾蓉在北面如何行事:贾琏至少学会了多听多看少说话,至于贾蓉更是瑞气十足,只差一场战斗历练了。
于是赵之桢公允道:“倒不是不出色,至少欠缺好机会。”
元春也笑了,“王爷总是这样体贴人。”
赵之桢心说:我可不是对谁都体贴。
王府里一派温馨,与此同时的宁国府书房,气氛也是极为和睦。
贾珍正与河东节度使韩浩的大公子相谈甚欢。却说贾珍从儿子贾蓉处再次确信七皇子有几分“慎独”的意思:平时他难得帮忙,但关键时刻没准儿会雪中送炭。
不过……这位王爷跟太子妃的哥哥极不对付,却一直没亲自动手,贾珍觉得若是他能送个太子妃哥哥现成的把柄过去,王爷看在此事份儿上,还会多看顾下儿子贾蓉。
正好,坐在贾珍对面的韩大公子也看不上太子妃她哥——原因十分简单,跋扈傲慢,吃相难看,不肯让人接近太子不说,还因为费家商队路过河东,而给他们韩家惹过好几次麻烦。
韩家不会跟太子过不去,但找机会跟费家算一算,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至于贾珍能与这位韩大公子结识,还是源于王子腾的牵线拉桥。二人都要狠狠算计一次太子妃亲哥,“赫赫有名”的费家大公子,可不就一拍即合了。
费家商队私贩盐铁到北狄人的地盘,除了走关口的北线,还会通过官道从河东的大关出去。这些年他们偷运了多少盐铁,韩家也是记了个大概。
可惜韩家纵是封疆大吏,京中依旧人脉有限,当然没人敢出头,把此事挑明。
不过贾珍却敢,最起码他能见到太子。二人一个晚上就商量出了个计策,于是贾珍还真挑了个黄道吉日,把韩家大公子交给他的证据一口气全递了上去。
太子接过折子,目光顿时一凝,之后默然良久,“人心不古。”旋即又自嘲一笑,问向贾珍,“你不怕我翻脸?”
贾珍郑重道:“怕。但更怕殿下为小人蒙蔽。”
送走贾珍,太子在书房枯坐半日:任谁知道自己信任的心腹其实是个贪得无厌的小人,甚至还靠着自己的名声招摇撞骗……堵心半日都算少的。太子如今其实是寒了心,他刚刚保下了这位大舅子,谁知七弟前脚离开北方大营,后脚就派了商队出关牟利去了!
可惜他能舍弃太子妃的哥哥,但不能舍弃整个费家,正好贾珍交了“投名状”,就让他们互相牵制也好。
其实他真正看重的,还是明年大比之后的新科进士们,至于勋贵……他那个好哥哥就是陷在勋贵圈子之中,无法自拔了。
只是大皇子身边勋贵虽多,但他真正在意的还是那些带兵的将军。
大皇子这会儿就在书房里给王子腾写信:勉励他多多结交当地士绅商贾,同时营中诸将亦是辛苦,更该往来一二。
收到信的王子腾自然不会怠慢,他在关口不说混得如鱼得水,但也的确拉拢住了些人——借着大皇子的名义。
而贾琏在隆冬时节,亲眼看到七皇子的心腹李敬去赴叔父王子腾的宴席……他当时愣了一下,回到自家整整犹豫了两天,终于还是提笔给堂兄贾珠写了封家信。
当然,只看王子腾与李敬一起吃个饭,贾琏就能这般在意,也是有缘由的。贾琏在给贾珠的信里写得很是明白:王子腾到任后,弄清断腿的罪魁祸首,便开始放心地敛财,虽然贾琏知道王子腾的靠山是谁,但敛财敛到了费家头上,他觉得很是不妥。这回更是出面刻意结交守关大将,且此人还是七皇子心腹……
要知道贾琏当初为究竟是跟着太子,还是偏向七皇子都斟酌了许久。王子腾这样脚踏三船……贾琏必须问计于堂兄了。
收到信已是半个月之后,贾珠仔细看完弟弟的家信,回信时关于王子腾这边,只有四个字:不要管他。
而赵之桢早早便从李敬送来的迷信中得知下都督王子腾的动静,回信也同样是四个字:无须理会。
王子腾若是能轻易收买李敬,赵之桢这兵也不用带了,可在年底一片其乐融融之际,又有人悄悄联系了李敬……这回赵之桢就没法坐视不理了:这回出手的正是河东节度使韩浩的长子,韩家大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妃娘家姓费,这真是个冷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