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彼此的肚子,韩续便上了正题,“你娘家可好?”
元春应道:“挺好的。”
从去年年底开始,娘家几位族老加上嫡系,以及各房说得上话的兄弟,便坐在一起商量要把珍大哥哥的族长……扒了。这还是看在没了的贾敬份上,没有逼迫过甚。
外人看着兴许觉得贾家外敌未去,内斗不止,大有笑话瞧……元春也是暗中开心坏了:珍大哥哥不再做族长,也就不能再代表宁府甚至贾家。
在元春想来,拉扯娘家可不是事无巨细样样插手,只要把庸才赶下去,把人才扶上来便尽够了。荣府有哥哥,宁府有蓉哥儿,更有姑父姑妈提携,最后面还有王爷照看,可保两世荣光。
至于更长远的,恕她有心无力了。
王妃韩续自然不知内情,只是因为娘家给自己增添了无数烦恼,而和元春有些同病相怜的滋味,“劝又不管事儿,不劝眼睁睁地看他们摔跟头,又止不住心疼。”
元春眨了眨眼睛,“不闻不问,直到尘埃落定?”
韩续扭头端详了元春半晌,好似在猜测元春这话是否真心,“听着不坏,”顿了顿又道,“一定试试。”
元春自己不过是个侧妃,就能大大方方地在娘家得了不少靠得住耳目,更有忠心的李大一家为他打理生意,顺便探听消息,身为王妃的韩续若是往韩家安插人手只会比她更理直气壮。
别看王妃如今对她和气无比,当初刚进门的时候必然也动过打压她的主意,不过是露出个意向就让王爷狠狠拍了回去。
王妃知道打不过,便愿赌服输,至于亲生哥哥韩大公子就更有趣了:为了能投奔太子,居然和元春的堂兄贾珍联合起来……而且还真把费大公子弄得狼狈不堪。
这一家人摆明了所图非小,不过想想王妃的父亲几乎白手起家,能有今日权势一靠才能,二靠……能屈能伸。
王妃和王妃之兄也深得其父真传啊。
王妃轻啜一口药茶,又道,“我娘家替费家挡过灾,更背过黑锅。”
元春点头道:“费家家大业大,为敛财也是招数百出。”费家罪证确凿,这样说自然毫不为过。
而王妃肯实话实说,自揭其短,自然是希望她跟王爷传话:韩家也是苦主。
果然王妃又接着道:“若说费家在西北的买卖人手,我没嫁来王府时也帮着母亲理家主事,细枝末节倒是略知一二。”
一般来说,韩家若有重要消息禀报王爷,也是该由韩大公子奉上才是。王妃分明是说这些消息纵然有用,也是归她所有!
王妃要么是跟娘家有了分歧,要么就是给自己揽功劳,难怪特地叫她来,还要请她跟王爷探探口风。
前世的自己大约都没能正经落在王妃眼里,而这一世王妃却得有求于她。可惜元春根本得意不起来,因为她马上意识到随着王爷水涨船高,自己的“好日子”也要到头了。
白天处置庶务兼带儿子,晚上和王爷相处,聊聊家事说说国事,随口出谋划策,尤其是看着王爷抱着健儿,教他认字,自己则靠在王爷身上晒着太阳,时不时取笑下王爷和儿子,这样悠闲的日子怕是不容易有了。
王府中馈尽在王妃手中,可也仅此而已了。
但是元春不一样,连王妃心里都明白,在王爷不在家的时候,外事大爷赵晗做主,内事肯定都听贾侧妃的。
王爷的人手王妃不大使唤得动,她也不再自讨没趣,可元春却能让王爷的心腹们悉心听令——因为元春的几次献策,王爷没有对自己的心腹们隐瞒。
从王妃屋里出来,元春带着一肚子的“心事”慢腾腾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门,看家的傲梅便禀报道:“大爷刚还打发人来,说是您回了,他便来坐坐。”
元春立即明白了大爷的意思,“我没事儿,王妃那儿又没有鸿门宴。”
傲梅上前给元春脱下厚实的斗篷,小声嘀咕道,“她……还不是打不过。”这才知难而退罢了。
元春抬手捏了捏傲梅的小脸蛋,“又长一岁,怎么嘴倒是越发大了。”再扭头,便见抱琴一脸认同地点头。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大爷赵晗也亦赶到。
他也知道自己来得突兀,便开门见山了,“王妃之父也挨参了,”韩家因为费家而受些牵连,赵晗觉得两家都不无辜,“王妃不好直接求到父王头上,便找您……帮忙了?”
元春道:“我只管传话。多事之秋,我哪敢惹事,大爷尽可放心。”
眼前便有大战,姑父那边定要忙得不可开交,她哪会为了点无用的虚荣自揽差事?
赵晗闻言松了口气,又低声道,“侧妃知道王妃嫁进来都不过问我和妹妹,知道了妹妹的性子,她又有了喜,更是避而远之。这回忽然关心起我们兄妹来……”
赵晗的岳家可不就是贵妃的娘家?王妃这会儿临阵磨枪,估计她心里也知道用处不大吧。
元春也说了句公道话,“尽人事知天命吧,好歹跟娘家也好交代不是?”
赵晗却在思量:父王还真是没有“岳父运”。他的亲外祖父固然厉害,无奈没得早,后面两任本事有限不说,帮衬也有限,倒是拖后腿的花样层出不穷。
不过……论起坑女婿没人比费家更强,尤其是在南方坐镇太子舅舅的态度也很耐人寻味。这些要等父王回来,才有答案。
却说王爷不在,元春便用健儿作伴,母子两个一夜安睡……元春扯开健儿拉着她衣领的小手,翻过身就见王爷正……脱鞋呢。
元春揉着眼睛问,“您要出征?”
赵之桢面色疲惫,却扯着嘴角道,“我还是守北面。”想了想,搂着元春的肩膀,附在她耳边道,“终于能出口恶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