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这些会津藩骑兵见此状况,也只得发一声喊,各自拨马夺路而逃。而岛津怒志也赶紧按着自己差点被吓到蹦出来的心脏,装出一副非常淡定的傲然模样,匆匆换了一匹战马,由亲卫近侍护送着回归后方本阵坐镇不提。至于亲自督战的打算,也自然丢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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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最惨烈的白刃肉搏战,一直从中午杀到黄昏,才基本宣告结束。
夕阳西下,天际边燃烧着一抹橘红色的晚霞,嫣红的落日透过淡淡的云雾,将余烟袅袅的战场映照得一片凄凉,就连波光粼粼的大海,似乎也被夕阳染上了一抹残酷的血色。
哪怕当大门被突破之后,筋疲力尽的会津军还是鼓足余勇,勉强又坚持了几个小时,这才终于在隆隆炮声中战败崩溃,最后的少数残存者见逃跑无路,也只得于宅邸内集体切腹自尽了。
残破坍塌的寨堡内,横七竖八地躺满了无数尸体。在几个反复争夺的地方,累累尸骸甚至堆积成了小山。扭曲变形的建筑物废墟之间,无数焦黑的柱子和木框还在冒着缕缕黑烟。虽然市民早已逃得一干二净,但依然不时有“叭”的一声冷枪在街巷间划过,那是萨摩军在追剿偶然落网的零星残敌,或者给重伤濒死的同僚在太阳穴上放一枪,以解除他们生不如死的痛苦。
——虽然在从京都开拔之前,萨摩军就拉下了脸面,几乎强行征发了全城所有的巫女和祭祀,让他们给士兵提供战地救治,但毕竟手艺相对生疏,与过去的和尚尼姑们相较甚远。只要伤势稍微一重,或者伤口不幸受到感染,以及在枪击时中了铅毒,那么这些最后的本国施法者们也就无计可施了。
“……战死六百五十余人,重伤一千一百余人……唉,这个损失还真是有点厉害啊咳咳咳咳……”
虽然嘴上唉声叹气,但尚还年轻的岛津怒志,其实却是满脸的志得意满之色,深深陶醉于自己取得的又一次辉煌胜利之中——经此一战,东北地区唯一能与萨摩军较量的武装力量,即会津藩的西式军队,便已经彻底灰飞烟灭了,没有几年时间根本别想恢复过来。
而岛津家征服北陆、奥羽,乃至天下布武的道路,也将从此畅通无阻,除了那一帮需要用谈判手段稳住,但应该不至于会与自己真正争夺天下的西洋鬼畜之外,就再不会存在什么难啃的硬骨头了
唉,绝世强者的人生,就是这样的寂寞如雪啊他不由得颇为自恋地如此想道。
只是还没等亲卫宠臣们来得及开口阿谀恭维,岛津怒志就突然脸色一变,随即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把他咳得连腰杆都伛偻了下去。几名机灵的亲卫小姓,赶紧齐刷刷地拥上前去,又是拍胸又是揉肩又是抚背,七手八脚地折腾了好一会儿,才让藩主大人把气缓了过来,但还是脸色苍白,不时痉挛抽搐。
“……呃哦,这阵子看来实在是太疲劳了,才刚到这把年纪,就整天出虚汗还腰酸背痛,贴什么膏药吃什么补品都没效果。等到以后老了可怎么办呐……”
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岛津怒志苦笑着自嘲了几句。也不知是水土不服,还是劳神过度的缘故,自从率军离开京都,向北陆发动进攻以来,他总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气力不济,时常出虚汗、咳嗽,偶尔还会出现一阵阵钻心彻骨的刺痛。即使是找巫女或祭祀施法,甚至喝下好不容易搞来的西洋炼金术治疗药水,似乎也没有很明显的疗效,但同样也不至于很严重就是了。
按照岛津怒志的想法,这应该是积劳成疾了。不过他自恃年纪轻身体壮,眼下又是开创大业的关键时期,还是咬紧牙关再熬一熬为好——对于大多数政治人物来说,权势就是能够缓解一切宿疾的灵丹妙药
而在轻易取得了敦贺港合战的全胜之后,未来的关东霸主乃至于幕府将军的宝座,似乎已经在向他招手了……在这一辉煌前景的诱惑下,自己身上的小小病痛,似乎也算不得什么了。
但是,岛津怒志殿下的愉快心情,也就只维持到了这一刻而已。
正这位藩主殿下被几个小姓搀扶着下了马,打算去参加此役的“首实检”——即在全军战胜之后,将讨取的敌将首级找个干净地方排列起来,由总大将检阅观摩这些人头并评定战功的仪式——的半路上,突然有一骑信使匆匆赶来,连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就将一封十万火急的求援文书塞到了他的手中。
岛津怒志伸手搔了搔头发,满脸狐疑地拆开信函,然后便整个人都被华丽丽地雷得僵住了。
“……富士见合战惨败?南路军一夜溃散?我的天啊藤原梅竹那个骚货到底打得都是些什么仗啊?他不是带了七万人吗?就算是七万只鸡,抓起来也得花上不止一夜吧”
他恨恨地把信函用力撕碎,随手丢在地上,接着又满脸不甘心地起身回首,抬头望了东北方的北陆道大地一眼,目光中荡漾着留恋,然后才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唉,数万将士艰苦血战之功,不想竟如此毁于一旦传令全军,就地扎营休整一夜,然后立即收拾行李,掉头回京都参战”
——继战死于奈良的佩里提督之后,这个悲催国度中又一位称雄一时的沙场英豪,也踏上了通往死亡与覆灭的不归路。
该死的人,就是阴差阳错地一时未死,但到最后终归还是要死去的……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