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有外出巡察的斥候骑兵回城报信,却被汹涌的人潮堵在了那里,寸步难行,一时间急得满头大汗。哪怕他们挥着马鞭四下乱打,想要清理出一条通道,但最终还是站不住脚步,被人潮挤得一点点往外倒退。
如此场面,正好跟几个月前,大批难民涌进城来的时候倒了个个儿——谁都知道,万一**党进了京城,接下来只怕是立即就要搞屠城清算,以彰显“种族**”、“驱逐鞑虏”的**宗旨。
届时,城中的五十万满人,自然是难逃一死,但居住于京中的汉人,也难保不会被殃及池鱼。毕竟战祸一起,兵荒马乱之下,结果通常都是玉石俱焚——所以还是快点溜出去为好。
城门口乱得一塌糊涂,城内街坊却是冷清至极——大小店铺纷纷钉上了门板摘牌歇业,家家户户也都各自紧闭门窗,只是偶尔从门缝或窗缝之中,悄悄地瞅几眼外头的乱象。
但也有那么一些闲汉,随着时局的崩坏,却突然变得趾高气扬起来,整日里抄着手在街头巷尾转悠,有意无意地露出在手背上或胳膊上刺青的**口号,或者胡扯几句自己跟某位**党首领不知真假的交情。旁人遇见之后,全都客气得不得了,纵使偶尔被衙门差役撞见,也没有谁愿意多事去抓人。
——说不定再过一两个月,大家就都要改换门庭,去领**党的俸禄薪饷了,眼下又何必为了这个行将颠覆的鞑子朝廷,去开罪日后的同僚甚至上司呢?
各处仍然开张的茶馆酒肆之内,倒是和往日一样的热闹,被城中的八旗子弟和闲散懒汉挤得满满当当。然而,眼下不管是谁家的浪荡子弟,都是一脸惶恐不安的愁容,完全没有了昔日里提笼遛鸟、扯嗓子唱戏的悠闲精神,只是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交换着有关时局的各种流言与情报,以及出逃的安全路径。
少数命格比较硬,勉强熬过了第一场冬雪的流民和乞丐,如今也大多聚集在茶馆酒肆门口,一看见有人出来,就立即举着破碗凑上去苦苦哀求。
而那些素来眼高于顶,习惯于横着走的八旗贵胄子弟,在门口被这些乞丐们缠得不耐烦了,也很少一个巴掌劈上去赶人,只是叹息着吐出一口长长的白气,无奈地低声咕哝:“……唉,别缠了。这年头,大家都难过啊嘿嘿,若是再等上十天半个月,本大爷指不定比你们还惨呢……”
——飘雪的天空灰扑扑的,行人的脸色灰扑扑的,这乱世之中的人心,也更是同样灰扑扑的。
曾经繁华喧嚣的南京帝都,已经充斥着一片纷乱、破败而又彷徨的末世景象。
谁也不知道这座百万人口的巨大都市,接下来会滑向何方。
虽然那红墙黄瓦的皇宫大内,依然是如此的巍峨壮丽,可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让人觉得仿佛正在透露出一派森森的死气。
而深居于这座宫殿之中,时刻统揽着全局的康德皇帝,则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王朝末日的一步步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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