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处庙宇之中,殿阁密密排布,单只供奉的金身法相,便有上百具,相貌各不相同,但无不是俊秀男女,风雅中人,自具仙姿神妙。
每一具法相,都留有罗刹鬼王的真意,显然,那就是她所化的神主分身。
凝就分身,不是罗刹鬼王独有的法度,却决无像她这般“过分”,以至于变成某种“恶趣味”的。
在如今这局面下,庙宇中的千百具分身也是对余慈的干扰,罗刹鬼王的气机,正在各具金身法相中往来变化,若余慈受其所惑,必然锋芒折损,再难有所作为。
可余慈剑意杀机所至,完全就是一条直线,径直切过这片庙宇中轴,扑入一片正随风荡漾千百素纱的清凉殿堂。
大殿无门,惟数十根朱红立柱,支撑起广阔空间,其中悬挂千百层素纱,四方风来,轻纱叠嶂,迷幻如梦。
有修长身姿,立身于大殿中央,白衣如雪,乌黑长发披散,映着天光,才发现青丝之中,分明流动着一层幽暗的血光,那是属于血狱鬼府的血脉表征。
罗刹鬼王。
这是就她的本体?
没等余慈看清大敌的面容,重重素纱之中,罗刹鬼王伸手,玉手素白,五指平伸,形态纤长,掌纹如山纹,天然便有奇妙玄理。
下一刻,掌力巍然如山,悍然反压,那手掌刹那间充斥了余慈感官的全部。
高岭横空,就挡在余慈和罗刹鬼王之间,正面迎上破空而来的犀利剑意。
这是罗刹鬼王罕有的正面重压之势,正得以拙破巧的妙处。余慈再没有任何理由,也不可能再穿透下去,刹那间,双方碰撞,出奇地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集束的北斗星力急剧黯淡,最终归于无形。
倒是在罗刹鬼王的掌心,七点红痕,呈北斗之状,呈现出来,便如点下的朱砂,在素白掌心中,愈发红艳。
不多时,罗刹鬼王手臂收回,斜横胸前,僵了片刻,这才真正放下,为雪白长袖所掩。
便在袖口垂掩的瞬间,陡然迸发的冲击波横扫四方。
若是剑掌交击的余波,未免来得太迟,威力看上去倒也不弱,殿中千百素纱,尽化飞灰,大殿立柱齐齐催折,而这巨大的建筑还来不及彻底垮塌下去,便彻底崩散,化为乌有。
可是余慈却自有一份判断:
“导引疏散,十中无一;转质化姓,伤筋破脉。剑意化入太渊惊魂炮,怎么可能是这样疏导?那么……”
罗刹鬼王用硬碰硬的方式抵挡了剑意,用导引的手段吸纳了太渊惊魂炮,她应对得已经非常合理了——如果余慈“技止此耳”。
可是,余慈所发,从来就不是纯粹的剑意,其运化之法理,还是上清符箓;其掌控之手段,亦是太玄秘术。
不过就是心念一动,浑茫星空中,紫微帝御法相便即刻反应,拂袖起手,便在万千修士的注目之下,掐了一个清晰的印诀。
“掌生注死,岁枯岁荣。转!”
就在这一刻,罗刹鬼王修长身姿微颤,缓缓抬起脸来,只是余慈仍看不到她的面容,能看到的,只是那幽蓝透紫,却燃烧着苍白火光的诡异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