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说起来运道也不好。怎么就她生了皇长子呢。”说起这事,小慕容氏都有些欷歔,有那个立子杀母的规矩在,嫔妃们几乎个个都怕自己会生下皇长子来,传说宫中还出过得宠的嫔妃亲手把自己剩下来的皇子给活活捂死的骇人传闻。
说过来说过去,都是嫔妃们不乐意为皇帝的子嗣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如今宫里头左昭仪生了孩子,还真的是一件要命的事。
“阿娘,规矩又不是一层不变的。”萧丽华哭笑不得,“何况规矩事死的,人是活的。这个立子杀母又不是一开始就在。先帝当年也想改了,不过是太皇太后坚持。”
如今太皇太后和蹬腿也差不多了,哪里还能翻出波浪?
“但是太后……”小慕容氏听说过长秋宫里的事,太皇太后倒了,可是皇太后还在,而且野心不小。
“皇太后成不了事,”萧丽华笑,历史现在已经有变化了,但大势她觉得应该不会变“皇太后占着的只是个先帝皇后的便宜,其他的她一样都占不着。阿娘别太看高皇太后了。”
“天子如今才是真的说一不二,太后若是真的和陛下对着干,恐怕……”萧丽华想起郭太后的下场,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皇帝都是心狠的,就看他耐心怎么样。郭太后出身好,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一国重臣的儿子,结果子孙死光,被她压制的庶子登基,这下就完蛋了,郭太后闹腾着要跳楼,结果被宫女救下,当晚她就去见老公孩子了。
史上没有记载,但不少人猜测都是新皇帝下的手。
皇太后和太皇太后听着是威风八面,可是如果不是她家姑母那样的权倾天下,是太后和太皇太后又有甚么用处,过的怎么样还不是看皇帝如何?
“好,阿娘听二娘的。”小慕容氏道。
小慕容氏如今偶尔去瑶光寺几次,瑶光寺是皇家寺庙,那些被废的皇后几乎本上都是在瑶光寺出家,到了如今在瑶光寺出家的那些贵妇们,会致使身边的婢女去物色容貌出色的男子,为她们提供一些香艳的服务。小慕容氏也尝试过几个比儿子还年轻的几个美男子的服侍,有了人陪,小慕容氏脾性温和,觉得女儿说的话有道理就答应了。
清河王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妻子和岳母的议论。萧丽华亲近左昭仪他早就知道,作为宗室,清河王是不会和皇帝的后宫有个甚么瓜葛,但妻子这么做,他除了一开始问几句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了。
“大王来了?”小慕容氏一抬头,见到清河王,连忙就要从床上起来。清河王连连招手,示意小慕容氏继续坐着,“博阳侯夫人坐着,你是王妃的阿娘,哪里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道理?”
真要论辈分,小慕容氏的辈分要比清河王高许多,是祖母那一辈的人了。
“今日大郎怎么样?”清河王看过萧丽华今日面色不错,放下心来,他问起儿子。
“很好,这会都睡了。”
小慕容氏见着两夫妻说话的时候,眼神都恨不得黏在一块,她简直是比喝了一杯蜜水还要舒服。
小慕容氏站起来,“好了,我也该走了。家里还要我照看。”
“侯夫人慢走。”清河王让人送小慕容氏出去。
“今日皇子降生了?”萧丽华看着清河王那一身朝服问道。
“是啊,左昭仪生了个皇子,陛下很高兴。”他道。
“当然高兴了,我觉得再过不了多久,陛下就要立左昭仪为皇后了。”萧丽华看着清河王坐到她的身边。
“立皇后?”清河王说起这个皱了皱眉,“可是左昭仪能手铸金人成功么?”
多少宠妃在皇后的大道上就是败在了这一关。
“立皇后就一定要手铸金人?”萧丽华轻笑了一声,历史上的那个废后和萧皇后本人都不是凭借手铸金人上台的。之后的册命皇后也不再用鲜卑人的那一套了。
“陛下好汉学,如今不是在朝廷内推行汉家的那一套么?先祖的那些规矩也见不得会遵守。”萧丽华点了清河王一句。
所谓改革就是将原来那一套旧的改掉,换新的来。天子自小就是受汉风熏陶长大,说是鲜卑人,其实鲜卑人的作风已经在他身上看不到多少了。
也未必会遵守。
“我只不过是一说,你倒是讲了这么多,也不怕累。”清河王笑了笑。
谁做皇后他也管不着,反正到时候他不会站出来和天子唱对台戏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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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演一下朝,就急急忙忙回昭阳殿,他急匆匆回来,就去新生儿所在的宫殿里。
他去的时候孩子正好吃饱了又睡过去了,拓跋演问了几句今日皇子怎么样。这样的小婴儿是最脆弱了,尤其是这一年里头,所有人都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一个疏忽,孩子就没了。
拓跋演看着孩子睡的很香,看了一会之后,回过身来,“到宣华殿。”
“可是陛下,昭仪才产子,天子还不能去呢。”毛奇提醒道。
“甚么事!”拓跋演一听就不乐意了。“鲜卑人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算起来朕还要给皇子坐蓐呢!”
鲜卑原本就起步晚,部落中女性地位高,男子后来为了和女子争夺孩子,就闹出了这么仿照坐月子的习俗来,不但是要头上扎带子装柔弱模样躺床上,还得抱着孩子“喂奶”。平城中不少鲜卑勋贵都是这个样子。
只是拓跋演汉化的太深,真要他照着鲜卑旧俗,他也死活拉不下脸。
毛奇听了这话也不敢劝了,皇帝想要去哪里那都是皇帝自由,他不过是提醒那么一句罢了。
“对了,让人准备的事已经准备好了么?”拓跋演突然提了这么一句。
“回禀陛下,臣都吩咐好了。等到昭仪身体恢复就能用上了。”毛奇答道。
拓跋演已经暗地里准备皇后所用的綬还有礼服,这些都是仿照汉制,所以其中也要花费不少的功夫。
皇后所用到的玺綬都要造出来,皇后印玺不会流传下来。大多是皇后一旦崩逝,所用的印玺也会一同陪葬。
这些东西置办起来,没有一样是简单的能在短时间内弄好的。
毛奇想起这些就不禁觉得头痛。
“善。”拓跋演自然是不会照顾到毛奇的这些苦恼。
到了宣华殿,萧妙音在坐月子,不能受风,也不可能出来迎接。只是他来的时候,常氏正好出来,见到天子占在那里。
“陛下?”常氏说着就要给拓跋演行礼,但是被拓跋演扶住了,“常娘子,这会阿妙怎么样?”
“三娘一切都好,只是一开始醒过来没见着孩子,哭了一会。”常氏如实答道。孩子就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见不到自然是抓心挠肺的难受。
“……”拓跋演听了之后,眼底里露出些许愧疚。这件事虽然说是为了母子好,但是就这么把孩子抱走,恐怕阿妙醒来也会十分担心。
“我去看看。”
萧妙音头上扎着布巾,这会殿内是燃起来浓厚的熏香。那些医女说产妇在这坐月子的一个月里头不能洗浴。萧妙音才不管那一套,要是真的整整一个月不能清洗,那人得成甚么样?
她让宫人给她擦洗了一遍。人年轻,生完孩子第二天让人扶着也能下地慢慢走了。她才从浴室里出来,就看到了那边进来的拓跋演。
见到拓跋演,萧妙音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孩子呢?”
“这会他还见不得风,等到你好了,就抱过来。”拓跋演见到萧妙音,被宫人搀扶着,慢吞吞的走到眠榻边,他解释。
“有那么多人看着,大郎很好,放心吧。”拓跋演小心的瞅着她。
“……”萧妙音叹了口气,“有宫人在,我还是不能放心。”就算有再多的宫人看着,她不亲眼看着,怎么能够放下心来。
拓跋演瞧着萧妙音没有发怒的迹象,心里松了一口气、
旁人见到天子原先紧张,后又轻松的神情变化,知道他是惧内,面上不显,心里都在暗暗偷笑。
“今日还痛么?”拓跋演问道。萧妙音生孩子的时候,拓跋演都是在产房外等着,萧妙音舌下压着参片,力气都拿去用生孩子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力气来叫?
拓跋演在外头听不到声音,光是自己想象都能把他吓出一身汗来。
“还好。”萧妙音靠在隐囊上瞧着拓跋演陪着小心的模样就好笑。
“疼过头了,其实也不觉得疼了。”萧妙音想起生孩子的时候疼到已经麻木了,说疼的话,还真的感受不了多少。
“受苦了。”拓跋演听后伸手握住她的手掌,他知道女子生孩子就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可是亲耳听到她这么说出来,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害怕来:若是出了差错,他该怎么办?
“知道就好,下回给我拧拧。”萧妙音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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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那缕从宫中回到家里,一同来的还有几个鲜卑贵族,妻子楼氏见到他们这么个架势,安排他们进了一间颇为隐秘的房间。
“陛下也不知道是被那些汉人灌了甚么汤药!一门心思就要迁都,甚么天下之中!那些汉人的玩意儿,我们鲜卑人有甚么必要要去听从!”
“是的,我们都在平城生活了好几代了!根都扎在平城,陛下要是带着我们去了洛阳,我们怎么办!”
“没错!”
莫那缕坐在床上,看着下面的那群鲜卑贵族们吵成了一片。
如今朝堂中已经分成两派,一个是以李平为首的汉臣还有汉化较深的鲜卑大臣,另一方就是一莫那缕为首的反对汉化的鲜卑勋贵们。
“台主,这件事你要说说话啊!”一个鲜卑贵族道,“总不能就这么看着,那些汉臣爬到破我们头上拉屎拉尿的做威风啊!”
“这会陛下想要迁都,我看是难。”莫那缕缓缓道,朝中两派僵持不下,吵起来简直是针锋相对。
“那些个汉人,想成事,难呢。”莫那缕一笑,皇帝想要迁都,也要看看他们答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