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感觉太陌生太刺激,我只能羞赧地缩回手,抿着嘴唇时不时偷看他。
濛濛细雨中,他的脸变得氤氲而朦胧,虽说没了当年粉面桃腮的少年相,却也是越瞧越顺眼,手也是越瞧越发痒。
兴许是我这如狼似虎的眼神太有存在感,只听“哗啦”一声,他手里的珠子便如倾盆之势撒了满地,那一颗颗珠子活泼泼的,骨碌碌滚了老远。放眼望去,仿佛了铺了一地莹亮亮的毯子。
他眉头皱了皱,敛着眸子望向了我。
我慌忙地垂下眼,吹着口哨四处张望,“哈哈,今天……天气真好啊……”
他被我扫了兴,面无表情一挥袖子,将那些散落的珠子都收回了筐里,这才开口。
“说了那么些个道理,又琢磨了这么好一会儿,想来你是有主意了”
我冷不丁地一愣,而后了然地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道:“嗯!”
“你想怎么做”
我没答他,反倒是抓了一把珠子在掌心了摩挲。
“我想让蛮蛮和楚伶见一面。”
这一次,莲实没有对我冷嘲热讽,而是无声地点点头,随后便帮我张罗了起来。
楚伶一直高烧不退,除了时不时会说几句胡话之外,大部分时候都是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他形同槁木,印堂乌青,就算对歧黄之术一窍不通的人,也能轻易看出这人大限将至了。
楚府被一片愁云惨雾笼罩着,临波府却是暗潮汹涌。
楚伶的事儿,老夫人要求全家上下对外都闭口不谈,别说人,就连家里养的猫猫狗狗叫唤几声也指不定会招惹上一顿皮肉之苦。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特别是在风特别大的时候,墙再厚实,也不敢说是固若金汤。要说这事为什么能传出去,我打赌,十有八~九是因为那些个大夫。
虽说一般大夫都有基本的职业操守,可也不能保证他吃饱了喝足了和媳妇说枕边话的时候不泄露啊,而女人啊,天生就长了三张嘴。
一张用来无事生非,一张用来往死里吹,最后才轮到吃饭喝水。
事情到了外头以后,就以一种野火燎原之势被歪传了。
都说楚伶被人鱼附了身,变得人不人鱼不鱼的,所以老夫人才整天将他锁在房里,不让外头见着。
老夫人不堪其扰,只能在病中找来道士温乙商量。
温乙在楚老夫人的门前看到我和莲实的时候,似乎没有太吃惊。本来嘛,这种小小的卦数,应当也难不倒他。
他瞧着四下无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小道给二位仙官请安,不知仙官大人是否有事嘱咐小道”
我点点头,朝房门望了一眼。
这小道士果然聪慧,眼珠一转,便道:“仙官可是让温乙说服老夫人什么事”
我不答反问,“老夫人招你来是为何,你可知道”
“老夫人这半世,一直在为了公子。”
“外头怎么说楚公子的,你可知道了”
温乙蹙眉,不确定道:“仙官大人可是指,谣传公子被人鱼附身的事”
我颔首,“老夫人要同你说些什么,你恐怕也能卜个三四分出来,此番,我们的确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
“仙官大人请明示。”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势必要让老夫人点头将鱼塘的闸门打开。”
温乙听到此处,身躯一颤,接着神色有异道:“仙官的意思,可是让那人鱼回来”
“你只管按我说得做便是,至于为何,此乃天机,不可胡乱揣测。”
他一听我这故弄玄虚的一番话,立刻诚惶诚恐地答应了。
事实证明,我这一招出得倒算是明智。那老夫人一辈子苦命,唯一的寄托便是道法神明,对这个有点本事的小道,更是推崇备至。当下传令下去,当晚开闸。
我听到此处,终于放下了一颗心。
原本一切都不用如此如此大费周章,要想让蛮蛮同楚伶见面,只要我稍稍施些术法变成,可好巧不巧的是,殊七特地过来告诉我,天君那边好像发现了什么,阎君嘱咐我千万小心行事。
我乍听到这话,狠狠地剜了莲实一眼,却见人家跟个没事人一样,不仅如此,还凉凉地瞟我,仿若到天君跟前打小报告的是我一般。
好在,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夜里,春雨依旧零零落落地下着,雾蒙蒙的夜空中,只能瞧见泛着白光的雨点。院中的草木不约而同地垂首沉默,仿佛都在屏息凝神地听着什么。
我撑着伞,望着被雨水砸出无数坑洼的池面,静静地等待着。
蛮蛮,你千万不要怪我。
千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