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尖在离水面很远的地方虚虚地浮着,鞋面簇新簇新的。
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脖颈后头的皮肤一阵胀痛,我吃痛地举手去捂。
手心一阵温热粗糙的柔软,就像是有什么动物从手心一滑而过。我睁大眼睛,望着浑浊的虚空,手颤抖着靠了过去。
瞳孔针扎似的一疼。
我感觉指尖冰凉。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我的后颈会长出毛
耳边充斥着悉悉索索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春天的田野上新发了野草。渐渐地,不止是后颈,就连后背也跟着胀痛起来。
我亦步亦趋地摸过去,手指僵硬。
柔软温暖的触感一路延续,细腻的绒毛搔着我的手心,让我一阵毛骨悚然。
“咯咯。”
笑声蓦地出现,带着闷闷的回声。
我绷直了手指,胀痛越来越剧烈。
“我就是你啊……”
时男时女断断续续的声音再次从离耳朵极近的地方响起。我骤然僵住,手缓缓摸上了自己的左边耳朵。
当我探到那尖尖长长的触感时,心头咯噔一声,身体也跟着猛地一麻。
低头望向脚下的水面,我感觉眼睛几乎要挣脱眼眶。
雨水仍在继续,天地之间一片白茫茫。可那水面好似知道我要看它似的,竟在如此狂烈的大雨中渐渐地平息下来。
水面上的波纹渐渐被抹去,支离破碎的画面缓缓地拼凑起来。
一张半人半狐的脸就这么刺进了我的眼睛,我瞳仁一疼,闭上了眼。
“咯咯。”
冷笑声不失时机地响起。
“我就是你啊。”
黑暗中,方才水面中的那张怪脸霍地冲到我的面前。一词一句间,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张长着一半獠牙的嘴里喷出的来的腥膻之气。
这声音,是我的。
“醒醒!”
伴随着一记剧烈的摇晃,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大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着,天像是破了个窟窿,白色的雾气萦绕在那窟窿的边上,就像是一团被绞碎的棉絮。天空算不上亮堂,也算不上阴郁,与方才所见的那片混沌截然不同。
木愣愣地望着天上好一会儿,我才移了视线,望向偎在我旁边的人。
莲实一脸阴沉,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大约因为我是仰躺着的,从这个角度看他,我能直直地看进他的鼻孔,不过,那里除了两团我看不清楚的黑暗,并没有任何失礼的东西。
盯着那双鼻孔,我几乎出了神。
“你还想赖到什么时候”
莲实一双眸子睨着我,没好气道。我眨巴眨巴,转了好几圈,才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不是……想让我起来”
再一次听到自己的声音,我不舒服地皱了皱眉。
“你说呢”
我估摸着,自己是枕在他的胳膊上的,所以脖颈的地方正在以缓慢的速度发烫,这样的感觉,居然还不赖。
挪了挪几乎要僵硬的脖子,我虚弱地眨眨眼,“可是我还不想起来。”
他嘴角一斜,眉梢一挑,“真不想”
少见他这般明媚的神情,我一个晃眼,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他又是一笑,直直戳在我视线中的一双鼻孔微微张开,眸光闪闪烁烁。
就在我以为他大发慈悲准备对我施以人道主义的关怀时,他神情却陡然一晃,急转直下,倏地就换上一张死人相。
接着,我的背便重重地撞到了地上。过了水的稀泥混合着雨水稀里哗啦地喷上我的脸,将他拂袖而去的背影渲染成了眼花缭乱的一片。
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我一边苦着脸吐着嘴里的泥水,一边对着走出老远的莲实声嘶力竭地大喊:“你!给!我!站!住!”
出乎意料的是,他居然真的停了下来,不仅如此,竟然还幽幽地转过了头。
我猜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糟糕透了。
脸皮臊了一臊。
他默不作声,调转步子回到了我跟前。
“这么精神,看来是没事了”
瞧着他这副凉飕飕的样子,我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没事,现在被你一摔,有事了!”
“哦”他双眼微眯,“怎么,准备让我负责”
我顺着他的话,道:“当然要负责。”
“怎么负责”
雨似乎又大了,树叶在大雨中刷刷地响。雾气似乎越来越重,不止是周遭的一切,就连莲实的脸,好像都被染成了一片氤氲。
心里好像有什么猛地膨胀开来。
我竟一下子好像通透地要鼓起来。
“以身相许,怎么样”
意料之中的剧烈反应没有出现,他只是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我。
心跳约摸是停了吧,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万物好似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好。”
在他盈盈发亮的眸子里,我看到了呆若木鸡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