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什么事吗,那个……花摇”
“嗯!”晓晓煞有其事地点头,“很大的事,有个客人喝醉酒胡搅蛮缠,非要花摇给她陪酒,结果花摇不愿意,他就拿热水泼了她的脸!”
伏鸢脸色一变,“烫伤脸了吗”
“嗯!已经好多天了,花摇都还窝在房里不能见风呢,大夫说,见了风就可能会留疤,虽说花摇不是楼里陪客的姑娘,却也是要抛头露面的乐女,破皮烂肉的出来总是要吓到客人的,所以姨娘特别准了她好好休息。”
伏鸢紧紧地蹙起眉头,没接下去。晓晓还是个孩子,哪里懂得察言观色,还是自顾自地说个不停。
“要说花摇刚进来的时候,姨娘可没少打她主意,说起来,她的姿色都跟我家姑娘差不多了,要是肯接客的话,说不定还真就是棵摇钱树。不过,她也真够狠的,为了不接客,居然拿水把自己整个后背都烫了,身子都变难看了,姨娘哪里还肯让她接客。幸好她琵琶弹得也是确实好,不然这条街,怕是就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伏鸢依然沉默。
“先生你都不知道,她烫伤自己的时候还是夏天,伤口烂得可惨了,姨娘怕她病了传给姑娘们,连楼都不让她进,她居然就睡在柴房里,还得亏是我家姑娘菩萨心肠赏了她点药膏,不然啊,她八成就要死了……先生,你有在听吗”
伏鸢回神,淡笑点头,“这还真像她做事的风格呢。”
“是吧是吧,我家姑娘也说了,女孩子脾气倔到那种对自己心狠手辣的地步,也真是可怜了。”
她说这话的期间,伏鸢只是一遍遍地捋着面前的信纸,待到她说完,才轻言慢语地问道:“那那个花摇姑娘是想让伏鸢写些什么呢”
“哦,对了……”她眼睛瞟着屋顶,似乎在回想,没一会儿,她便合掌一拍,道:“想起来了,是说药她会去想办法,这个月底会找人捎回去。”
“就这一句”
晓晓无奈点头,“嗯,就这一句,我都跟她说要多写几句了,但她却说没什么要说的。”
“那还是送到琵琶里十里铺的辛家吗”
“嗯,就送到那里。”
“有没有说要何时送达”
晓晓想了一下,“好像没有。”
“好,我知道了。”
语毕,他便利索地将手边刚写好的两封信都整理好,便细细地按照地址分开,放到一旁已经堆了厚厚一摞的信上。
晓晓兴许是百无聊赖,就这么一直沉默地望着他的动作,当她看到那摞有成人上臂那么厚的书信时,不禁睁大了眼睛。
“这都是今天的吗,这么多”
伏鸢摇摇头,“这是三天的,送信的还没有来领,估摸是哪封信在路上耽搁了吧。”
晓晓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又深深地望了那些信一眼,这才回过头望向伏鸢的脸,样子颇有些踌躇。
伏鸢好笑的看着她,“说话扭扭捏捏,这就不像平常的晓晓了。”
晓晓羞赧地摸了摸鼻子,似乎好不容易才鼓起了勇气,问道:“听说先生您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吗”
伏鸢的神情一滞,半晌没有回应。
见状,晓晓连忙诚惶诚恐地摆手,“先生要是不想回答,就算了……”
“算是吧。”
晓晓被他突如其来的回应一惊,愣了一下,才深吸一口气,惴惴地问:“听说一家都过世了吗”
“嗯。”
“那先生不难过吗”
“难过也要活,这世上,我总不会是最难过的那个,而且,我家本就只剩下我一个了,我总不能随随便便去死,是不是”
晓晓似懂非懂,却认真地盯了他好一会儿。
“楼里的姑娘们说得对,先生您果然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伏鸢听到她这么一本正经的赞扬,有些忍俊不禁。
“只是喝了几口墨水而已,有什么大智慧。”
“喝墨水就会变成先生这样吗,那晓晓也要喝……”她说完,不由分说地就去端他面前的砚台。
伏鸢一愣,接着放声大笑。小姑娘见他如此,只能懵懵地端着砚台,不知所措地眨眼。
万里无云的秋空中,他的笑声像是生出了翅膀,一直飞啊,飞啊,飞向了不知名的远方。
难过也要活。
我低念着这一句,望向了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