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姜珠只是眨眨眼道:“刚才过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都长草了。虽然说咱们侯府已经衰败了,但面子上还是要做做好的不是么?至于那些偷懒怠工的下人,该收拾的也得收拾一下,总不能因为是谁家的亲戚就能光领银子不干活的是么?侯府真的没多少银两浪费在这些蠹虫上了。”
语毕,姜珠一笑,告辞而去。
姜存忠看着她的背影,差点气吐血来。那些蠹虫是谁?还不是长房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
真是一句话都不让他舒坦!
他低着头盯着那张污了的纸,好半晌,愤然揪起。他原本是想写信给马大人的,再跟他确认一下结亲的事,可是如今,你让他怎么写!
可是不写又该怎样?马大人那已经意动,要是半途而废了,他又该怎么想!
姜存忠原本的计划是万无一失的,先让马大人注意到自家的六侄女,然后再怂恿他请求皇上赐婚,到时候就算三房不同意,那不同意也得同意了,皇上的旨意,谁敢违抗?可是现在——想着刚才姜珠字字句句的威胁,姜存忠恨不得撕了她。
三房怎么就出来这么个东西!
……
姜珠离开正房的院子,嘴角始终含着微笑。
宝纹跟在后头,却又是激动又是紧张,“小姐,你刚才好厉害!”刚才裴存忠让他们滚蛋,那俩守卫出去了,可她怕小姐有事,没跟着出去,只是躲在了外室,然后竖着耳朵听了全程。
姜珠瞥了她一眼,见她脸都红了,轻笑了一下,“你知道什么,前几年你家小姐比刚才更厉害。”
“是嘛!”宝纹眼睛亮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四年前才来到这里,对所有的事都不甚了解,可姜珠却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只是转过身继续往前走。宝纹只好转了话题,“那小姐不怕侯爷对付您?”寻常时候,姜珠可没少在她面前说长房的坏话。
“他只要不怕我拼的个鱼死网破,他就试试看吧。”
宝纹见她说的这么云淡风轻毫不在意,顿时更加崇敬了。她以往一直觉得小姐淑女一点会更好,可现在看着,这样也不错嘛。她喜滋滋的想着,回过神来,却发现姜珠已经走远了。
姜珠走得急,是因为有心事。别看她刚才一番话震慑住了大伯父,可那也只是暂时的。她只是敲山震虎让虎不敢轻举妄动,可是只要虎在,她就别想安宁。
有句话叫做防不慎防,如果这次不是姜丽无意偷听到了又跟她泄了密,谁知道她会遭遇些什么。大伯父老谋深算,她完全有理由相信他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
而且,就算她这次避开了那个马大人,可是她还是要嫁人的,到时候长房一使坏,留着她挑的能有什么好?
姜珠正满腹心思的走着,突然前头传来的一个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却见二房的四堂姐姜丽正迎面走来。
“你不是一直窝在你那破院子里的么,怎么今天有心思出来了?”姜丽今年十九,长得如其名,很是艳丽,只是性格不太好,随了她娘,有些尖酸刻薄。她跟姜珠是死对头,见了就掐的那种,究其原因谁都想不起来了,无非就是一些屁大的事。
姜珠以前挺喜欢跟她针锋相对的,可是后来大了,她也就没那闲心的,只是架不住姜丽老是时不时的过来挑衅找茬,所以她也就只能继续奉陪着,后来侯府没落了,大大小小的聚会没了,她竟渐渐又喜欢上跟姜丽斗嘴了——日子太冷清了,跟人斗斗嘴也挺热闹的不是。
所以她此刻见着姜丽,眼睛就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原来是四姐啊。”
姜丽最见不惯她笑眯眯的样子,柳叶般的秀眉当即蹙了起来,“你干嘛?“
姜珠继续笑道:“说起来我还要谢谢四姐呢。“
“什么意思?“姜丽茫然不解,见着姜珠笑而不语,便又道,“你该不会是听说要嫁给那个马大人得了失心疯了吧?“想着,又捂着嘴笑了起来,姜珠过得惨,她就高兴。同时又有些万幸,幸好自己的娘及早给她订了亲,不然的话,嫁给姓马的指不定就是她了。
姜珠自然看得出她的心思,也不说破,只是转身继续往前走着。姜丽见她对自己不理不睬,有点气恼,跟上去就要让她说个明白。
姜珠一边应付一边往前走,可是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她熟门熟路,走的是花园了的小道,可是前方交叉的大道上,却突然出现了一行人。
为首的是个一身华贵锦衣的男子,约莫二十左右,身形修长挺拔,周身上下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戾气息。只是这人的五官却又美得让人触目惊心,面似白玉,眸若点漆,一张薄唇更是红艳之极。
姜珠自来喜欢颜好之人,可是长这么大,她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这人谁啊?“所以,她情不自禁的问道。看架势,来头不小,没见他身侧的二叔都快把身子弯到地上去了么。
姜丽却像是看个傻瓜似得看着她,“你不知道么?原来的镇南将军,如今是兵部侍郎,还兼职监察司的副指挥使之职。“
“……“姜珠全程傻眼,她当真是宅在后院太久了吗?也不是,她倒是常关注朝中局势,也听说过如今皇上身边有个大红人,可是她光顾着分析这样的人以侯府如今的情况还能不能攀附得上这个问题了……
可是他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皇上想好了怎么对付侯府了?
“说起来,你也应该认识他的啊?“正想着,姜丽捅了捅她,又说道。
“啊?“姜珠一头雾水。
姜丽看着她说道:“宫家老七宫翎,你不记得了?当年他还作客咱们家的呢,你不是还把他摁在地上打了一通么?不过当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他多可怜啊,谁都看不起他,谁知道转眼间,他竟然……“
姜珠已经完全听不到姜丽后面说的话了,她能做的只是赶紧提起裙子就往边上跑去。
她快要疯掉了!
她已经彻底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可是她跟他的事,哪有姜丽说的这么简单啊!当年她可是得罪过他,还是大大的得罪过他!
她甚至都扒过他的裤子!
夭寿啦!
……
姜珠脚底跟抹了油似得开溜时,正在行走间的宫翎却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双如寒潭般幽深的双眸便向小道上看了过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快速奔走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