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则似戏秋千花间弄影,
继则似捉迷藏月下寻声;
耳听得激繁雷鼓声渐紧,
则学那竦身躯素袜扬尘。
招魂幡更加剧烈地晃动!昏暗的屋子,柔媚的声音唱着《梅妃》,带着如毒蛇吐信一般的森冷。
秦缘在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最后一丝理智的弦也崩断了。他的目光变得麻木无神,仿佛抽离了魂魄只剩下躯体。
“侍君王常愿得岁岁长生。”愈发柔媚的声音就在耳边。白色的招魂幡后出现一个红色的身影,逐渐清晰。
鲜红得仿佛能挤出血的团凤女蟒,云肩垂着明黄流苏,波线黑色宽滚边。一双秀美如玉雕的青白色的手执着一把半合着的沉香折扇,左手中指带着鸽血红宝石戒指。
红色的身影缓缓走近,胭脂水粉勾勒的妖娆面容,沉香折扇缓缓展开,遮住一半面容,“听说是得杨妃新承恩宠,怪长时都不见圣驾来宫!终日里蹙愁眉私心惊恐,月余来只有那梦里相逢。”眉头轻蹙,唱腔幽怨。
“许久不见将军,奴家甚至想念将军。”他看向连韶钧,低低地福了一福,摇曳的身姿晃一晃都是风情。然而白色的招魂幡,满地的纸人,森冷潮湿的空气,以及鬼气森森的红色身影只让这一切更显诡异。
“它”脉脉柔情地看向连韶钧,“将军,奴家……”欲说还休,不胜娇怯。但是当“它”的目光转向沈殊的时候,娇怯的神色顿时消失,脸上露出狰狞之色,脸上的胭脂水粉层层化去,露出青色的面孔。浓黑的眸子化成了黑色的血污,从空洞的眼眶流出,沿着青色的脸滑落。
“贱人!都是你这个贱人!如果不是你,将军怎会杀我!”“它”朝着沈殊扑了过来,青白色的手,寸余长的血红指甲直抓沈殊的咽喉!
然而就在“它”的指甲靠近沈殊喉咙的时候,“它”却无法再靠近沈殊一步。“它”不死心地再向前扑,却是无法触碰到沈殊。沈殊伸出左手,将手腕上的佛珠褪下,然后朝着那鬼打去。
一声惨烈的厉叫伴随着短暂的金光,一串暗沉的佛珠落下,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地上的佛珠剧烈地抖动着。
连韶钧看着地上的佛珠,眼底阴沉。他对着沈殊说:“不能把它永久封在里面吗?”这样就能避免两魂相争的局面。不消灭“它”,就意味着秦缘的灵魂不会再受到创伤。而封印“它”,“它”也不会再使秦缘受到惊吓。
沈殊捡起地上的佛珠,用白色的帕子细细擦拭着,“这佛珠的能力并不是封印而是净化。封印只是暂时的,超过一周,它只怕会化得魂都没有了。”
连韶钧的手轻轻拂过秦缘的面颊,冷峻的面容更加寒冷。
“想好了吗?”沈殊轻笑道。
“照原计划来!”连韶钧冷冷道。
沈殊点了点头,推开了棺材的盖子。沉闷的摩擦声过后,棺材开启。外表陈旧的棺材,里面却与外表截然不同。用于棺材内衬的明黄色丝绸簇新,棺内氤氲着浓郁的沉香味。里面是一套鲜红的团凤女蟒,凤冠明珠泛着幽幽的暗光,玉带镶着温润的羊脂玉,绣金凤的彩鞋上是明黄的穗子。赫然就是刚才那个厉鬼穿的衣饰!
连韶钧一手抱着秦缘,一手抚摸着棺内的团凤女蟒。他的指尖细细描绘着云肩上的暗纹,熟悉得就像他手心的纹路。当年为博秦缘一笑,他花了府库半年税收为他定制戏服,凤冠明珠是从前朝太后朝冠里拆下的东珠。
连韶钧收回了手,对着沈殊说:“开始吧。”
沈殊将手里的佛珠扔进了棺材,对着连韶钧点了点头。连韶钧将秦缘小心地放进棺材。将玉腰带和佛珠移到秦缘身侧。秦缘躺在团凤女蟒上,头顶上方放置着凤冠,彩鞋则在他的脚后方。
被逼至崩溃的秦缘不哭不笑,面无表情,眼神麻木,就像一个毫无生气的木偶,任由连韶钧摆弄。
连韶钧看着秦缘,手指拂过他的唇瓣,最后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站直身,看向沈殊:“可以了。”
沈殊对他说:“盖上棺材。”
随着最后的缝隙消失,棺材彻底盖上。沈殊将棺材周围的纸人扫开,以棺材为中心,直径一米内变得干干净净。
沈殊擦干净棺材前方,然后咬破中指,在棺材前方点了三点,成三角,然后同连韶钧一起走出屋子。在走出屋子的一瞬,屋内的纸人开始燃烧了起来,悬于房顶的招魂幡也燃了起来。
门轴转动的吱呀声,伴随着沉闷的关门声,门被锁上。锁门的铜锁原本已经模糊的繁复咒文不知什么时候再次清晰了起来。
※※※
热,令人窒息的闷热。
秦缘难受至极,他想挣扎,但是他却像是被捆缚住一样动弹不得。他的意识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他觉得他整个人就想要分裂成无数碎片,支离破碎。
最终,他的意识还是渐渐模糊。他感受不到那让人窒息的灼热,灼热似乎在渐渐冷却,温度逐渐舒适。脸颊似乎能感受到微醺的轻风,带着一股清甜的胭脂香味,耳边是各种人声,像是隔着一层水膜,模模糊糊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