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秀抿唇一笑,又招呼小宫女打扫剩下的地方。
柳依依悄悄地走出殿,站在月台上,抬头看向天边,此刻又是太阳落山时候,天边的彩霞还是那样壮丽。
柳依依不自觉地想起秦贵妃临终那天,也是这样壮丽的彩霞。难道说妃子们的荣华富贵,就像这晚霞一样,壮丽非凡,转瞬即逝吗?
一双手蒙上了柳依依的眼,都不等来人说话,柳依依唇边就露出笑:“吴娟,就你最促狭,真以为我认不出你的手吗?”
耳边响起的果真是吴娟的笑,接着吴娟放下手,站在柳依依身边:“你在看什么呢?是看这晚霞?我觉着,宫里的宫殿好高,站在这看彩霞,比我们在家乡时候看的彩霞要好看许多。依依,你说奇不奇怪?明明都是一模一样的彩霞,可为什么换个地方瞧,就不一样了呢?”
“是心境的原因吧?”柳依依瞧着吴娟顺口说了这么一句,吴娟摇头:“不,我觉着,不是心境的原因,而是站的高,看的就不一样。”
站的高,看的就不一样。秦贵妃的声音鬼魅样的在柳依依耳边响起:“如果有一天,杀了吴娟,能让你成为最尊贵的人,你愿不愿意?”
柳依依的神色陡然变化,这让吴娟吓了一跳:“依依,你怎么了,就算觉着我说的话不对,也不要这样变色啊?”
不,不一样,不能被秦贵妃的话所迷惑,自己和她是不一样的人。柳依依再次深吸一口气,对吴娟微笑:“其实呢,从凤藻宫出来,我总觉得,有些恍惚。”
吴娟了然点头:“明白了,也不是我说你,依依,当初你就不该去,这宫里这么多的人呢,娘娘信任的人也不少,你偏偏头一个说要去,你想,贴身服侍那么一个人,我想着都替你发愁。”
说着吴娟叹口气摸摸柳依依的脸:“你还不晓得吧?你自己回来头两天,睡是睡着了,就是有些不踏实。我又不敢告诉你,怕吓着你。还想寻吴姑姑她们,找她们要些安息香,让你能好好的踏实睡一觉。”
真心和不真心,是不一样的。柳依依强压住眼里湿润,对吴娟微笑:“那这两天呢?”吴娟的手一拍:“这两天啊,你就睡的踏实多了,我想,定是你刚回来还不习惯。”说着吴娟对柳依依附耳:“依依,刚进宫时候,杨姑姑她们不是说过,夜里睡觉重,还不踏实老翻身的人可不能去近身服侍娘娘们,我怕一说出来,到时吴姑姑不许你近身娘娘,那可怎么好?”
吴娟的烦恼,永远都是这样小,看起来如此可笑,可柳依依看来,这样的烦恼,却很好,总好过那样的算计,最终落为白算计。
宁寿宫能看到的晚霞也很美,直到最后一丝天光敛去,杜太后才对皇帝微笑:“你小时候,最喜欢站在这里看晚霞,还问我,能不能让宫人们,织出如彩霞样的锦缎来。说要把这锦缎做成衣衫,贴身穿着,就像身上披着霞光一样。先帝听了,笑着说,这孩子以后定好文弄墨,做个闲散宗室王倒好。”
“儿子小时候的事,母后还记得,母后身子康健,果真是我们的福气。”皇帝对杜太后恭敬答着,在外人瞧来,真是母慈子孝,和乐融融。
月台上服侍的人,包括朱皇后在内,都捧场微笑。杜太后含笑对皇帝道:“人都说,年纪越大,小时候的事记得越清楚,这些事,虽然是你小时候的事,可对我来说,又何尝不是年轻时候的事呢?”
宫女已经拿着一领斗篷走过来:“老娘娘,天黑了,还请老娘娘和陛下娘娘移驾殿内,免得着了寒风。”
杜太后任由宫女给自己披上斗篷才对皇帝微笑:“你瞧,我这会儿,连点寒风都受不住,还不是年纪大了?”
皇帝伸手扶杜太后起身往殿内走:“这会儿近年根,外头风大,别说母后,连儿子都觉得这风有些禁不住呢。”
“是啊,又要过年了,这日子,过的越来越快了。”杜太后踏进殿内才对皇帝笑着道:“其实呢,我别的也不盼,就盼着这晚来的日子,能过的好好的。”
皇帝刚想习惯性应是,又觉得杜太后这话有玄机,竟站在那看着杜太后,一时没答出来。皇帝站在那里,别人自然不好越上前。
方才杜太后的话,朱皇后也听到了,见皇帝站在那里不动,朱皇后微笑着道:“老娘娘想来是虑及天下的老人,老娘娘果真慈爱无比。”
就这么轻轻一句,不但解了皇帝的围,还把话题转到别的方向,皇帝已经点头:“母后虑的极是,这两年虽还算得上风调雨顺,但小灾还是有。这眼瞧着又是一春,还望明年也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杜太后抬眼看了朱皇后一眼,朱皇后站在皇帝后面,面上笑容平静,仿佛皇帝说的,确实是她心里的话。
杜太后心中有微怒升起,这样的软钉子,今天碰一个,明天碰一个,等到后来,越碰越多,到那时候墙倒众人推,这后宫之中,空有个名分在此,但没人搭理的情况,杜太后又不是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