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停下脚步,江渔舟也随之停下来,目光看向她,向晚目光平静,似乎她对这句话没多大的反应,但江渔舟自然没法知道她心里的起伏。
“你找我是为了这个?”坦白说,向晚心里是失望的,就算她已经猜到是这样,还是觉得失望。有的时候人并不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内心潜在的期望,当事实无情地打击到之后,才反应过来,原来我心里竟是这样想的。
江渔舟微微沉吟,开口:“你别和她起冲突,毕竟她的腿不方便。”
“什么是我和她起冲突?”向晚立刻反问,“是她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
“那不是因为你先指桑骂槐?”他反问,口气咄咄逼人。
“我说的都是事实。”向晚大声申辩道,拳头在手心里越拽越紧。
“事实?”他眼神渐渐锐利,凌厉的眉眼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刮过她的眼角,“事实是她的脚是因为你而受伤,你怎么一点愧疚之心都没有?”
头顶上灯光忽然间暗了一下,一盏路灯毫无征兆地灭了。
视线暗淡下来,他的脸变得更加暗沉。
她的内心被巨大的失落感席卷,有些遥远的感觉又回来了。
向晚对他说:“该愧疚的是她,要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能相信?”因为生气,她胸口有些起伏。
江渔舟和她对视两秒,浓眉凝成一道凌厉的线,然后他伸手指着她,又好像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样,停顿了片刻才说:“死不悔改!你无药可救了!”
就在刚刚,他还在心里告诉自己,假如她肯承认错误,那么他打算原谅她,毕竟那时候年纪还小,谁一辈子没犯过错呢?然而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是这个态度,这让江渔舟多少觉得气愤。
“你才无药可救,江渔舟,你是人头猪脑!”眼睛里的热流不争气地往外蹿,她头一次像个小孩一样,不理智地跟他据理力争。
江渔舟整张脸都黑了,薄唇抿得紧紧的,不过作为一个男人,自然不可能和她对骂。他瞪了她一眼,转过身大步离开。
高大的背影在交错的光影里忽明忽暗,一盏,两盏,越来越远。
夜间雾气上来了,视线变得模糊,向晚看着那背影,用力地喘着气,胸腔里两道力量激烈冲撞,火光四溅。
她咬了下唇,忽然冲了上去。
她出现得太突然,江渔舟差点撞她身上,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紧绷的脸部肌肉却渐渐放松。
他不说话,等着她。
向晚刚刚跑得急,气息一时间没有平复过来,过了会,她慢慢开口,对他说:“我再跟你重复一遍当年的事实,是她先推的我,如果不是我反应快,葬身车轮的就是我。”
她说完,看着他,等待他反应。
江渔舟抿了下唇,他思考的速度很快,几秒钟的功夫问了她一个问题:“那么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要推你?”
“我不知道。”她轻轻摇了下头,很多事情她其实也没想通。
“你们之前争执过?”
“我并没有得罪她。”她说完停顿片刻,又加了一句,“我以前都没见过她,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马路边上种的桂花开了,黑夜里暗香浮动,香气阵阵,如此清幽的香味并没有给紧张的气氛缓和掉多少,良辰美景最终无人顾及。
江渔舟说:“我也想不到任何她要害你的理由,她才十岁,没有那么歹毒,你们没有任何利益上的冲突。”
花香浓郁,有点熏人了,整个肺部都好像灌满了厚重的气体,钝钝的,沉沉的。
“也就是说,你还是不相信?”她的声音没有了刚刚的执着和气势,信念其实也是需要有东西支撑的。
“是,除非你给我足够的理由。”
一片树叶从枝头飘落,无声无息,落在他脚边,如果不是她垂着脸,她一定看不到。她的视线停留在那片树叶上,她看到他移开步子,树叶被他踩在了脚下,痕迹被彻底覆盖,就好像某些事实,他从来就不知道。
“这次就算了,以后再这样……”江渔舟看着她的头顶,声音沉沉地说道,但他最终还是犹豫了,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她仰着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漆黑暗沉,比他身后的夜空还要浓稠。“怎么样?”她果断反问,情绪里带着明显的对抗。
“后果自负!”
他说完,与她擦身而过,健壮的臂膀碰撞到她的肩膀,她半边身子往后一侧,后退了半步。
向晚站着没动,她听到沉稳的脚步声在身后越来越远,接着是车门声,引擎声,黑色suv像头精准的猎豹嗖的一下从她身边经过,隔离带上的桂花树被一股疾风刮过,树干来回颤动,有细小的花瓣从枝头掉落。
历史再次重演,并且惊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