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扬咳咳两声,屁股渐渐挪开椅子,“那个,我还是去我哥那边坐吧。”
屁股刚离开椅子面就被向晚按了回去,“挪来挪去不嫌麻烦,就坐这儿吧。”
周清扬心里有点憋屈,他想说什么来缓和这种尴尬,向晚忽然靠了过来,覆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因为声音很小,又是贴在周清扬耳边说的,别人完全听不到。
周清扬听清楚了,他的表情貌似很意外,不过也没说话,眼神微微一挑,无声地向对方确认。
向晚的瞳孔往后缩了缩,同样用眼神回答了他。
周清扬收到信号,转头垂下眼睛,自言自语一般说了句:“那我还是坐这儿吧。”随后,他端起酒杯给在座的其他人敬酒,敬完酒也不管别人奇怪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又歪过头去和向晚说话了。
包厢内的气氛几乎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其他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俱都保持沉默,周清扬和向晚却我行我素,小声说话的声音一直就没有断过,似乎这两人有说不完的话。
显而易见,好好的一个聚会被周清扬这个不速之客搅了,周济扬除了有死的冲动外,另外还觉得自己有点罪孽深重,不过他现在就算开口说什么,周清扬也不会听他的了,刚刚那一下,谁都看出来了,向晚今天是刻意拉着周清扬给江渔舟难看了。
周济扬颇有点同情地看了江渔舟一眼,心里默默地想,待会结束后让他打一顿出出气得了。兄弟几个的相处之道就是,无论开心还是不开心,打一顿群架就了事。譬如上次,厉衡成功追回自己老婆,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发泄,就把他们几个约出去,打了一架。不过以江渔舟今天的状态,不打断他一条腿怕是不会罢休,周济扬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祈祷。
对面的江渔舟忽然站了起来。
“你去哪儿?”周济扬首先看到,条件反射一样询问。
江渔舟淡淡瞥向他,目光刻意停留了那么两到三秒,然后回道:“卫生间。”
周济扬默默起身,在江渔舟离开后也走出了包厢门。
江渔舟果然没走远,正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儿抽烟呢,周济扬踱着步子,慢慢走过去。
江渔舟站着没动,甚至连回头看一眼都没有,他抽了口烟,对着窗户缓缓吐出烟雾,白色的薄雾慢慢在眼前弥漫开,包裹住他的五官,以及宽厚的肩膀。
这样沉默如山一样的江渔舟让周济扬看得很有压力,他咽了咽嗓子,开口说:“对不起,老江。”
江渔舟闻言,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对不起什么?”
“我不该带清扬一起来,我不知道他们认识。”
江渔舟脸上依旧保持淡笑,过了会他转头把手里的烟头戳灭在窗台上,而后随手丢在一边的烟灰桶里。
“不关你的事。”江渔舟说。
周济扬点点头,对他的深明大义表示感动,“你放心,我回去就好好教训那小子,以后再也不带他出来玩了。”
“也不关清扬的事。”江渔舟双手放在裤兜里,也许因为走廊空旷的缘故,他的声音显得特别清冷。
周济扬愕然,虽然说江渔舟这样是理智加深明大义的表现,可不知道为什么,反而让周济扬感到有那么一点不好受,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渔舟继续说:“问题在她身上,和别人没有关系,是她不肯给机会和我和解,看来是我想错了。”他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问:“那件事还没消息吗?”
他问的是之前托周济扬查江宁病历和主治医生的事,周济扬回答说:“我去资料库查过病历,很奇怪,我连十五年前的住院记录都能查到,偏偏就是查不到江宁的。”
江渔舟眉毛一动,看向他,只听周济扬继续说:“不过那位主治医生我认识,以前我们一个科室的,他姓李,只是他现在人在美国,我和他没有联系,不过我们院长说他有朋友在美国,可以帮忙打听一下。”
江渔舟拧眉思考了一会,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会查不到江宁的纪录?”
周济扬说:“两种情况,一,系统升级输入数据的时候丢失了;二,被人为删除了。”
江渔舟的面色更加凝重了,好像在思考很重大的问题,过了会他点点头,抬手拍拍周济扬的肩膀,“我知道了,谢谢你,回去吧。”
周济扬和他往回走,经过电梯口,江渔舟停下脚步,按下下行键,对他说:“我已经交代过了,记我的帐。”
“你不回去了?”周济扬面露惊讶,这会他感觉事情好像真没那么简单了。
“对。”
“别呀,老江,待会一起走嘛,你这样让我们……”
周济扬试图劝说江渔舟,但江渔舟终究没听他的,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江渔舟毅然走了进去,明亮光洁的门板一合,门里门外被隔绝成两个世界。
江渔舟走出大门后,径直往停车的地方去,上车后他没有任何停顿或者拖延的行为,直接点火,开车离开。
马路上灯火通明,车水马龙,明晃晃的光影跌落在他的眼底,最终融合成一片浓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