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江渔舟也是个具备威严特性的男人,高大成熟,加上他以前的身份,一本正经的时候还是很有威慑力的,只不过在江宁面前他表现得比较随和。
此刻,正在开车的江渔舟身上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默,甚至在江宁开口叫他那一声的时候,他脸上紧绷的情绪都没有放松下来。
江宁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揪了一把自己的裙摆,她忽然有点不安起来。
江渔舟带江宁来到一家西餐厅,这地方他以前也带江宁来过。江宁是个会享受生活的女孩子,普通地方她一般不肯去,江渔舟也知道她一直很挑剔,不过家里条件允许,他也没觉得这算什么缺点。
江渔舟要了一间包厢,坐下来后,两个人分别点了餐。
以往两个人出来吃饭,江宁会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似乎她在小舅面前总有说不完的话,而江渔舟不管心情如何不好,在她面前总显得特别有耐心。
而今天,气氛异常安静,江渔舟几乎没怎么吃东西,期间还接了两个电话,都是公事。江宁今天好像食欲也不佳,吃了一半就放下了。
“吃好了?”江渔舟这时候开口,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他清了清嗓子,说:“江宁,有件事我想郑重其事再问你一遍,请你如实回答我。”
江宁心里咯噔一下,但还是点了点头,她知道,既然他已经开口了,她已经回避不了。
“向晚当时是怎么推的你,你把当时的情况再和我说一遍。”
江宁的心再次咯噔了一下,“小舅……”她看着江渔舟双眼里流露出满眼的委屈,“这件事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你是不是不肯相信我?”
江渔舟没说话,只用眼睛看着她,包厢暗黄的灯光下,男人那双深邃的眉眼透出犀利的锋芒,莹亮的视线逼得人无处遁形。
江宁只和他对视了一眼,就把目光垂下了,她的手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裙摆,说话的口气好像在负气。“你要再听一遍是吗?好,我告诉你……那天,爸爸和妈妈带我们去游乐场玩,我……”
“不是这些。”江渔舟打断她,“我想知道她是怎么推的你,比如她推在你身体的什么部位,胸前,手臂,还是别的地方?”
“胸前。”江宁闭上眼睛回想了一下,肯定地回答道。
“那么你呢?你有没有做出什么动作?比如有没有拽住她,拉住她的衣服或者手臂?”
江宁皱了皱眉,努力回想了一番,“可能有吧,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江渔舟皱起眉头,“我希望你想清楚再回答我。”
江宁做凝思状,过了会说:“有,她好像拉住了我的手臂。”
“她拉住你的手臂?”江渔舟似乎找到了关键词,声音也扬起半分,江宁被他这个样子惊住了,眨了眨眼睛,最后又委屈扒拉地叫了他一声,“小舅……”
江渔舟完全不为所动,冷静分析道:“她要把你推出去,为什么还会拉住你的手臂?除非她想救你。”
江宁好像如梦初醒一般,马上更正说:“我记错了,是我拉住她的手。”
“你拉住她的手?”江渔舟重复了一遍,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之前打印的那份记录,把它扔在了江宁面前,声色俱厉道,“你拉住她的手为什么你的手臂上会有抓伤?”
江宁这一刻体会到一种五雷轰顶的感觉,耳朵里嗡嗡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到视线在面前那张白纸上聚光之后,她呼吸一滞,几乎要晕过去了。
“小舅……你,你怎么会有我的病历记录……”
“我想要知道的东西,自然会有人给我。”江渔舟回到问题上面来,点点那张纸,“你看清楚,这上面是你的主治医生李教授填写的病历记录,上面清楚写着你的右手小臂上有抓伤,你怎么解释?”
江宁嘴巴一阵哆嗦,却也战战兢兢说了一句:“是,她推我的时候……抓伤我的。”
“你撒谎。”江渔舟拍案而起,双手撑住桌面站了起来,“你刚刚说她推了你胸前的位置,怎么可能会抓住你的手臂?”
江渔舟双目冷冽,逼视对方的眼神像两柄犀利冷漠的剑,带着深入骨髓的冷意,而不知所措的江宁此时感觉到自己被亲爱的小舅逼到一个没有退路的角落里,不管她说什么都是错,她感到了深深的绝望。面对危险和不安,垂死挣扎是人的本性,感觉到自己无路可退的江宁忽然耍起了无赖。
她哭了起来:“小舅,你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这么逼我?我跟你说过我不太记得了,当时车子撞到我,我又痛又怕,后来又到医院做了手术,两个小时候之后才醒过来,我真的不太记得当时的情景了……”江宁摇着头,显得十分痛苦。
“是吗?”江渔舟的表情没有一丝松动,他继续用沉冷压抑的声调一字一句对她说:
“你不记得了,我来替你说好了,事实是,在你妈妈走开后,你把向晚推出了路面,你一定不知道她练过跆拳道,身手敏捷,她本能地抓住了你的手臂,借着你的力道稳住了脚步,离心力却把你给甩了出去。”
“不是,不是这样的,她乱说,小舅,你怎么能听她的话?”江宁好像完全崩溃了,不顾及形象地在他面前大声吼叫。
“因为她的话前后一致,逻辑合理,反而是你,逻辑混乱,前后矛盾,你说我会相信谁?”江渔舟说道这儿,深深吸了口气,“江宁,我真是把你宠坏了。”
说完,拂袖而去。
头一次,江渔舟把他捧在手心里呵护了二十几年的外甥女独自丢在了外面,任她发了疯似的哭喊,他也不曾回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