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安王听他称呼由“我”转为了“朕”,心头又是一跳,怀疑他这声“谢谢”里面别有含义。
面上依旧做出恭谨惭愧的样子。“圣上言重了,给臣报信的是那位无名侠士,奔走查探的是臣那排行第二的犬子。剿灭叛军的是粮运使,搜捕善后的是山东各级官员……
臣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实在当不起圣上一声‘谢’。”
“兄长只身对敌,随机应变,拖住刺客数个时辰,为剿灭叛党争取了时间,可是头劳首功。”萧正乾爽朗一笑,又将称呼改了回来,“自然当得起我一谢。”
济安王连称“不敢”。
两人一个虚多实少,一个不停猜度,聊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裕德进门提醒萧正乾,说该准备动身了,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济安王带病之身,不好参加祭天大典,以免带去晦气,影响帝福国运,由救驾有功的周漱代他前往;方氏和周瀚本就在伴驾的名单之上,自是要伴驾随行。
孟馨娘正在闭门思过,除了方氏,只有简莹能够主持中馈,打理府务。而且济安王在病中,总要留下一个人侍疾。
也不知是被刺客闹的没了心情,还是要走了想要大度一回,何皇后并没有在这件事上过多刁难,只问了两句,就将伴驾一事揭过去了。
于是简莹得以幸免。
诸如简老夫人、简大太太、泰远侯夫人和方夫人等在单上有名的,只能跟方氏一样,按品大妆,顶着沉甸甸的假髻,穿着层层叠叠的诰服,强忍着睡意和闷热,候在王府门外。
仪仗早已整备停当,只等帝后沐浴更衣之后,出发前往泰山。
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萧正乾和何皇后才各自穿着一身夸张的祭天礼服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们身后跟着一个同样一身盛装打扮,却神情恹恹,满脸不情愿的萧乐林。
等众人在司礼官的指挥下三叩九拜之后,萧正乾握住济安王的手表达惜别之意,“兄长若有什么要求和需要,不要羞于启齿,一定要告知于朕。日后也要时常进京,与朕团圆小聚,不可与朕生分了。”
“是。”济安王感恩戴德地躬下~身去,“臣谨遵圣上旨意。”
萧正乾道句“兄长多多保重”,目光略略一扫,便落在了远远站在后面的简莹脸上,露出一个和蔼可亲的笑容,“贤侄媳研究出来的硬笔十分便捷好用,朕很喜欢。”
简莹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为了让他喜欢才琢磨的好吗?
“民妇也是误打误撞,胡乱琢磨出来的,不足挂齿,蒙圣上不弃,民妇荣幸之至。”虽然她不想跪,可这个时候她不想被人挑出错处,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便麻溜地跪下了,“不过圣上,那硬笔有缺陷,还请您莫要用在正式的文书上。”
有些事还是趁早说清楚的好,免得以后出了问题怪在她头上。
萧正乾眉头微挑,“那硬笔有何缺陷?”
“民妇也是最近才发现的。”简莹先把“知情不报”的责任推干净,“想必圣上早有察觉,用硬笔写出来的字只浮于纸张表面,不像毛笔蘸墨那样渗入纸中,很容易涂改或者擦除字迹。
圣上经手的无一不是关系到国家百姓的大事,若有奸佞之人拿这缺陷做文章,很有可能会酿成大祸。”
萧正乾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的确如此,朕会多加留意的。”
亲贵大臣们低头低头,摸鼻子的摸鼻子,装咳嗽的装咳嗽,心说圣上,不用留意也没关系,您的字写得那么烂,谁模仿得来啊?
何皇后冷哼一声,“你也知道圣上经手的都是至关重要的大事,为何还将有缺陷的东西呈给圣上?身为女子,修身养性,相夫教子方是正道,而不是将心思用在投机取巧、沽名钓誉上。”
她半天没说话,简莹还当她洗了点,把原来加在“嘲讽”上的技能点都加到“沉默”上了,这才觉得耳根清净了一会会儿,她就开始放大招了。
“皇后娘娘教训得是,民妇谨记在心。”
你那皇帝老公才说了喜欢硬笔,你就说把硬笔说成“投机取巧”、“沽名钓誉”,这样拆你老公的台真的好吗?你就是这样相夫的?
“修身养性”的技能我已经加满点了,你那技能框还是灰的呢,你说这话不嫌腰疼?
萧正乾显然对何皇后瞅空就乱喷的毛病习以为常,面色如常地吩咐道:“起驾吧。”
裕德上前一步,扯开嗓子喊了一声,“圣上起驾——”
众人齐齐跪下,高呼万岁。
萧正乾很有绅士风度地牵着何皇后,将她和萧乐林送上第二辆马车,自己方才在裕德等人的簇拥下上了第一辆马车。其他人也纷纷上车上马,等司礼官一声令下,车马齐动,浩浩荡荡而去。
只剩下以简莹、济安王和简二老爷、简二太太等人为首的寥寥数十人,还跪在那里恭送。
等到车驾不见了踪影,简莹长吁一口气站起来,总算把这几尊大神送走了。
转过身来,刚要和简二太太说几句话,忽听下人尖声惊呼,“王爷——”
循声望去,就见济安王身子一晃,一头栽倒在地。下人扶挡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他侧脸着地,将额角擦破了好大一块,迅速渗出血色来。
“王爷,王爷……”
下人们愣了一瞬,一窝蜂地涌上去。
简二老爷拨开众人上前,抓住济安王的手腕试探了一下,感觉脉搏不弱,稍稍放下心来,雷厉风行地指派道:“你们几个,抬了软轿来,将王爷送回书房。”
又指了自己的贴身小厮,“速速请了胡大夫过来。”
高太医跟周漱都随圣驾去了,王府里的没有现成的大夫。这胡大夫是简家的驻家大夫,不管医术还是口风,都能够让人放心。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