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初的不甘和愤怒淡去,当他夜里不止一次地梦见举事失败,被当年圣上抄家灭门,他和妻女儿孙的人头一字排开悬在城门上,任由来往经过的人们指点唾骂。
梦醒之后,发现自己还躺在熟悉的地方,想到家人都还在,想到自己日后再不必奔波操劳、提心吊胆,竟生出了如释重负之感。
若说他已经不恨周漱了,那是假话。
男人骨子里都是赌徒,都喜欢危险和刺激,都有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帝王梦。更何况他本就是皇室血统,更背负着替母族洗雪冤屈、为母亲正名的重则大任,挥洒了无数的钱财,耗费无数的心血,最终功败垂成,这份遗憾致死难消。
对于周漱,他既恨,又有一点儿感激,更多的则是愧疚。
他不知该如何处理这种复杂的感情,所以面对周漱的时候,他总有一些窘迫和无措。为了掩饰,他只能不假辞色,漠然对之。
美好的时光已一去不复返,他与周漱之间,也只剩下“亲缘”这两个字而已,以两个字为基础培养建立的种种,早在秦氏过世的那一刻就已灰飞烟灭。
即便他知错,即便他悔悟,也永远找不回昔日那种亲密无间的父子之情了。
他老了,没有力气去弥补,有些事情也无法弥补。
就这样吧,何必扰人又自扰?
他犯下的错,他造下的孽,他欠下的债,等到了地下自有人跟他清算讨要。
不知是周漱开的方子起了效果,还是因为想通了一些事情,心结得解,自那日之后,济安王的身体和精神都有好转,人也变得随和了许多。三宝摆满月酒的时候,还去酒席上露了面。
出了正月进二月,是老太妃的祭日,进了三月又是秦氏的祭日。周漱和简莹跟方氏商议了一下,将秦氏的祭祀挪到伯府去办,济安王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祭祀当天,过府给秦氏上了香。大概人老了就喜欢追忆,回府之后想起与秦氏举案齐眉的日子,心中伤感,小酌了几杯,醺然入睡,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贴身侍奉的小厮早上叫他起床,发现他尸身都已经凉透了。
萧正乾得到济安王过世的消息,亲笔写了一篇祭文,赐了谥号,差御前大太监裕德替他前来祭奠。下葬之后,由世子周瀚袭了济安王的爵位。
袭爵之前,周瀚曾找到方氏,要将爵位让给周润。方氏不愿担负逼迫继子放弃爵位的罪名,更不愿让别人因为爵位一事对周润的身世产生怀疑,没有同意。
济安王七七一过,便清算家产,带着儿女和白侧妃等人搬出了王府。并拒绝了周漱和简莹邀她们同住的好意,在伯府附近另外购置了一座大宅安置下来。
周瀚此前颓废了许久,方氏等人搬走了倒又打起了精神。二十七个月的孝期过了,请方氏做主,为他续娶了一位同样因为服孝耽搁了婚事的大家闺秀纪氏为妻。
这纪氏是个沉稳能干的,嫁进来没多久,就将如同一盘散沙的王府治理得井井有条。因她性格爽朗大方,简莹和方氏对她也很有好感,三下里来往颇勤。
这一日午后三人正伯府后花园的水阁之中喝茶聊天,周沁便拿着一封信气喘吁吁地跑了来,“二嫂,喜事,大喜事……”
——(未完待续。)
PS:感谢“Violetle?e”童靴赠送的平安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