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陆以圳却难得拒绝了小郝,“我自己去吧。”
他一个人走出人群的背影俨然有些落寞,小郝有些奇怪,忍不住问自家老板,“容哥,以圳这是怎么了?”
容庭的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离开陆以圳,听到助理询问以后,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恨铁不成钢的字,“他不入戏。”
果然,几分钟后,陆以圳就拿着冰袋走到监视器前看回放的谢森和容庭面前,“谢导,今天的戏我估计拍不好了。”
他嘴唇肿得十分明显,谢森见了,不由得问:“要不要抹点药?不能坚持?”
陆以圳摇头表示与此无关,“我找不到戏里的感觉,还是应该按您的办法,找点电影看,您能不能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像是好好学生一样背着手站在老师面前,低着脑袋,眼神里都是顺服和……一些极力掩饰的沮丧。
其实陆以圳现在很难说清自己的感觉。
特地留出来的这几条吻戏,感情虽然都很澎湃,但反而非常容易表现。大喜、大悲,都比压抑着的情绪容易让演员释放。也是因此,谢森在之前就没有圈定需要看的电影给陆以圳。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就算容庭在拍摄时表现得再热情,都很难碰到陆以圳心里那根弦儿。他就像是一个放不开学步车的小孩,不管容庭怎么扶着他往前走,失去外在的助力,他就无法找准角色应该表现的感情。
第一次亲密接触,他既没能表现出许由的惊,更别说属于爱人的喜了。
不用看回放陆以圳就能想出自己在镜头前的样子,肯定是做作、僵硬,极度差劲。
也难怪容庭越拍脾气越差,镜头上看不出来,但作为承受方的陆以圳确实感受深刻——容庭每一次吻下来的时候,都用足了力,略显尖锐的牙齿磨在陆以圳的嘴唇上,这才会不到十次,就快肿成火腿肠。
大概这就是晁姗老师说的,容庭对新人演员的不耐烦吧……想着,陆以圳忍不住伸手摸上自己的嘴唇,当然,他这个小动作并没有逃开容庭略暗的目光。
“同类型的电影我早就看过了,但是没有太多感觉。”陆以圳这里指的是其他同志电影,“有没有别的,也可以给我参考的爱情电影?我现在去看,大概下午能找到感觉。”
演员拍不好戏,勉强按着他在镜头前也是徒劳。
谢森深谙这个道理,听陆以圳如此说,谢森也只好绞尽脑汁去思考有没有什么可以启发到演员的电影。
幸运的是,谢森导演阅片无数,列几个情感丰沛,足够打动人的爱情电影易如反掌。
翌日,通宵都在看电影的陆以圳,重新出现在了片场。
他眼底有着淡淡的红血丝,有些发乌的眼圈被化妆师叠了好几层遮瑕,“谢导,容哥,我回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这一刻,不知为何,陆以圳的身影让人觉得焕然一新。那是从内而外带出来的一种气质。
瘦削却并不纤弱,像是顽强的一株蒺藜,硬朗地扎根地中,却在见到容庭那一刻,收起自己身上的刺,柔软而包容。
所有人都看得出,陆以圳找回属于许由的戏感了。
“允泽……允泽……”
在低喃中,许由吻住靠在窗边的赵允泽。
这是一个中景镜头,画框内,十字窗框刚好印在容庭的背影上,这是一个充满审判隐喻的镜头,灰色的墙,容庭黑色上衣的背影,都将画面降到最冷的色调。
然而随着镜头推近,却是许由带着笑,沉醉而耽迷的面孔,从他背后映射出温暖的灯光,慢慢包裹住灰暗的容庭。
“CUT!”谢森满意地喊出今天最后一次指示,“不错,可以过了,这个景不错,王跃啊,你去找剧照师来,容庭,小陆,你们别急着走,照几张剧照再说……今天表现都不错!”
18:40,在场所有工作人员都没想到,在昨天一天进度都被延误的情况下,今天居然能够按照原定拍摄计划完成两天的份额。
片场里,气氛一片活跃。
然而,这个时候,靠着角落休息的两个主演却呈现出完全割裂在众人之外的沉默。
陆以圳站在墙根下,仍然处在失神的状态里。他目光从整个片场游移一圈,最后却只落在一个人身上。
容庭。
此刻,化妆师和助理都一起簇拥着他,补妆、整理发型,制造假的伤口,为晚上的戏做准备。而他则高高抬起手,配合别人把他的白衬衫弄出灰蓬蓬的土。
容庭衬衫袖口的扣子没有系,松垮的袖口随着容庭的动作往下坠了几分,然后又露出一截肌肉纹理分明的小臂。
陆以圳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看得这么入神,对方的一举一动,竟然比平时要吸引他一百倍,哪怕是几秒钟,他都舍不得挪开目光。
就好像……容庭,还是赵允泽。
“陆以圳。”清晰而洪亮的声音忽然响起,陆以圳身子震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容庭在喊他。
不知怎么,陆以圳居然脱口喊了声“允泽”。
就是这样一声,容庭原本还显得平和的面孔,忽然就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