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小多:“什么?!”
陈真开车,过红灯:“出发前我看了下上个季度的工作报告,广州的鸱吻,和你们有关系,对吧。”突然间陈真想起了什么,侧头端详迟小多,说,“我明白了……这是黑龙的力量。”
“什……什么?”迟小多问。
“无论如何。”陈真说,“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能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否则会招来麻烦,明白吗?”
“好的。”迟小多说,“意思就是,我和你们一样,能看到鬼魂和妖怪吗?”
“不。”陈真说,“我们是看不到的,每个驱魔师都有自身独特的天赋,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直接看到蓄意隐藏自己的妖魔,除非妖魔主动向他们显形,像项诚,他们丰都一系世袭下来的天赋,是不动明王真力,但即使是他,也无法看到,只能通过经验与法力,来感应妖魔。”
“不动明王真力?”迟小多莫名其妙。
“以后再给你解释,太复杂了。”
“等等……从头说起吧。”迟小多说,“我现在脑子里好混乱,妖和魔是什么?真的有鬼魂吗?”
陈真放慢车速,注意长夜间道路的两侧,驰过西单沿路,深夜里路还有点堵,车流缓慢地向前。
“山海明光。”陈真说,“要解释这个,你就必须先明白,生与死的概念,而在中国体系里,死亡是不提倡去研究的,儒家三千年的观念……”
“未知生,焉知死。”迟小多说。
“对。”陈真问,“你读什么专业的?”
迟小多答道:“建筑。”
陈真赞许地点头道:“课外阅读做得不错,我学历史的。”
“你继续说。”
车窗外,路灯的光芒随着吉普车的行进而错落划过,迟小多感觉自己就像陷入了一个漫长的梦境之中,陈真的声音很好听,有种让人安稳的舒适感。
“生和死都有一种奇异的力量。”陈真掉了个头,驰进另一条几乎没有车的路,说,“有些科学家认为,灵魂存在于第五维里,有些神学家则认为,在我们的世界上,重叠着另一个我们用肉眼看不见的区域,就像西方传说中的地狱与天堂。”
迟小多沉默不语,看着前面空旷的路。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陈真说,“死亡,本意就是‘归’,归到哪里去?自然是天地之中。灵魂散落于天地,成为一股独特的力量,这点能接受么?”
“能。”迟小多答道。
“所以。”陈真一手操控方向盘,打了个响指,指尖迸发出闪烁的光芒,背后的小貂警觉地直起身,观察两人。
迟小多惊呼。
“这力量无处不在。”陈真说,“如影随形,我们把它叫做‘灵’。也就是江湖上坑蒙拐骗的气功高手、风水大师们常说的‘气’。这种力量,最终将汇入两个地方,一是天脉,一是地脉,成为供应大地上精神的存在并进化的主要能源。”
“上古以来,兽的图腾与神的图腾不断争夺、战斗。在封神之战后,人间图腾压制了先民的自然图腾,拜兽体系逐渐消失。随着人类在地球上的活动区域越来越广泛,兽的空间一再被压制,就像人有聪明有驽钝,兽也同样有着各个层次的资质。”陈真悠然道,“有的兽受到‘灵’的影响,身体会产生少许异变,于是成为了妖。”
“如果这只妖始终活在忿恨之中。”陈真转头看着迟小多,说,“‘灵’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就会在它临死前再次产生变化,成为‘魔’。”
“魔的力量一旦成型。将不受时间与生命长短的约束,永远存在下去,为祸人间。”陈真说,“我们的工作,就是找到合适的方式,再去驱散它。”
“我以为只有鬼是要被驱散的。”
“不,你将动物替换为人。”陈真解释道,“人类之中,获得非同寻常能力的,就相当于兽里的‘妖’,区别只在于他是人。”
“人妖。”迟小多会意,点头道。
陈真:“……”
“人也是动物的一种。”陈真说,“区别只在于人的大脑与思维更发达一点。”
“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什么能力很强大的人啊?”迟小多说。
“这些不是么?”陈真随意一指车窗外。
“彻夜通明的灯火,川流不息的汽车,每天层出不穷的发明。”陈真说,“这就是天地赋予人类力量的体现,区别只在于我们推崇智慧,与兽族崇拜力量的表现不同。”
迟小多:“……”
陈真又说:“我们驱魔师,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妖,人类里的妖。不要再说那个词了,我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迟小多哈哈大笑,陈真无奈苦笑。
“那项诚……”
“项诚以收妖为生。”陈真答道,“我猜他是兼职当男公关?看照片是挺精神一小伙子……你多大了,迟小多。”
“二十六。”迟小多答道。
陈真点了点头,说:“显小。”
“你呢?”
“三十三。”
“完全看不出来。”迟小多觉得陈真挺亲切的,忍不住又问,“所有人都能当驱魔师吗?像我这样的,能当吗?”
陈真若有所思,侧头道:“你想进这行?”
迟小多摇摇头,眉头深锁,问:“项诚是驱魔师,对不对?这一行是不是很危险?就像今天晚上这样,万一失踪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帮不上忙,太郁闷了。”
“驱魔师待遇很一般。”陈真打方向盘说,“随时有生命危险,规章制度还很严格,你确定?”
“那有什么好处呢?”迟小多问。
“没有好处。”陈真笑了笑,专心地开车,答道。
“不可能。”迟小多说,“有人愿意为这个职业付出,总有值得付出的地方吧。”
陈真点点头,说:“有道理,那么为了世界和平,算吗?”
迟小多想想,说:“算是一个,可如果为了世界和平,却养活不了自己,也很难有人愿意做这行吧。”
“这行业里,需要的人本来就少。光靠为数不多的理想主义者就够了吧,现在这么多理想主义者,都算多了呢,国家还在考虑进一步缩减规模。不过这么说吧,如果勉强能养活自己。”陈真悠然道,“更有机会去认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透过纷纷扰扰的现象,去接触人间的本质呢?”
迟小多想这也勉强能算是一个理由,陈真又问:“每天刺激、精彩的冒险生活,算不算?”
“算……吧。”迟小多说。
“综上所述。”陈真漫不经心地说,“这就是好处,追求物质,物质没有,纯粹精神上的,所以有人说,驱委都是一帮理想主义者。可是社会少了这些理想主义者,又不行。就像公务员一样,薪水很少,驱魔师还能找点外快,现在基层公务员都很难捞外快了。”
“可以做兼职。”迟小多说。
“可以。”陈真说,“但是你的年纪太大了,已经不再适合做这行,最晚要七八岁,在火光低的年纪里,练习与天地脉接触的能力。”
迟小多有点失望,陈真却说:“不过真有兴趣的话,可以报考降妖设备师资格。”
迟小多来了兴头,问:“这个是做什么的?”
“相当于为驱魔师提供鉴别妖怪和法宝类别的援助工作。”陈真答道,“只是在专业领域里,互相独立,下次给你点资料看看。”
“好。”迟小多非常满意,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就可以帮助项诚了。
“我猜项诚除了考证,还带着任务来到了北京。”陈真说,“也许齐尉告诉了他一些什么事。他在执行这个任务时,遇见了一点尚在可控范围内的意外。”
“齐尉也是驱魔师吗?”迟小多说。
“是的。”陈真答道,“齐家是粤广地区一个非常古老的家族,传承历史甚至在驱委会成立之前,家族中明清两朝出了不少风水大师,他们家很有钱。”
“驱魔师有工资拿吗?”迟小多又问。
“以前有。”陈真答道,“现在没有了,在这里等我一会。”
车在灵境胡同外停下,陈真下车跑了,迟小多感觉一切都如此地不真实,怔怔看着窗外。
同一时间,黑暗之中,项诚用降魔杵敲打墙壁,抬头看,幽深的隧道内朝下滴着水。隧道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项诚又走了一会,索性坐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满是尘土的思归,闭上双眼,抚摸它的身体。
思归的身体发出微光,舒展羽毛,项诚左手往前一送,思归展开翅膀,沿着隧道飞去。
项诚试着开了几次手机,没有电了,被困在这个黑暗的洞穴里。
一只鸟儿从背后的通道中扑棱棱飞过来,停在项诚的肩上。
项诚:“……”
项诚回头看自己走过的、黑暗的通道,再看前方,思归则抬起头,朝通道四壁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