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宁太后垂了垂眼帘,抿了抿唇,硬邦邦的开口,“皇上所来为何事,还是直截了当的说明吧,我没得个心思胡乱猜测,也怕乱了佛家清净之地。”
她饶是明白,是自己自作自受害死了孩子,但终究见不得任何人穿着本属于他儿子的东西,尤其是这个人,是那个贱1人的儿子。即使他们母子几乎为仇敌,可永远洗刷不了血脉传承。
徒律一滞,脑中权衡了一番利弊,目光注视了一眼神色淡然的形如枯槁的宁太后,组织了一番词句,缓缓开口,“儿子有件事需要母后的帮助。”
“继续!”宁太后轻道一声,眼不离卷。跟皇帝相斗了这么些年,朝堂局势如何,她也一清二楚,对于皇帝如今的困境,不用细想,也推测出一二。
“多谢母后。”徒律很诚恳的道谢,娓娓道来,“母后,儿子手里有一张避天花的药方,乃是张氏……”徒律话语一顿,颇为不心甘情愿着,“是贾张氏,便是大嫂胞妹所献,想以此为其夫婿留一条后路……”
“不愧是张锦绣!”听完献药讨爵的利益交换后,宁太后叹息一声,眸子透着回忆,对于荣国府的恩怨,她自然知晓,一转眸,便知何意,不由感叹,“那女孩儿聪慧至极,倒是……所嫁非人。真真一朵鲜花插……”
“母后,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徒律面色带上一丝不虞。他家恩侯哪一点不好了??!!!
宁太后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徒律,眉头微蹙。她是真喜爱性子与她相似的张锦绣,敢爱敢恨,何其张扬肆意。但没曾想,到后来张锦绣苦心谋划牵挂的却是个无能的废物点心。
“如你所言,贾张氏以古方所献,想要获得爵位帮助贾赦夺国公爵位,张后因张氏一族无法返京,想要裙带关照其妹婿,在朝堂有助力,两姊妹各有利益需求,皇帝,你是为何?”
面对直刺而来的探究目光,徒律毫不躲闪,笑意连连,“瓦解四王八公的势力,以此为突破口,收敛皇权。”
“皇权收拢,你就不怕张家卷土归来,外戚乱朝!”宁太后嘴角挂着一抹嘲讽,“张氏女便有此才,更何况张氏一族男子皆是英才!莫忘前车之鉴。”说道最后,宁太后眼眸猩红一片。
“母后所言虽有理,但是,”徒律严肃认真,“他们不会。不说其他无法保证的话语,单说一点,他们若是想为外戚,必先大房与三房不合,而且……儿子今日之所以所求,还因为在调查的过程中,发觉了一件趣事。贾张氏二子贾琏,据说很是外甥似舅。”
宁太后不解。
“三年前,大嫂怀胎不稳,幼儿早产诞下为……”徒律轻轻道来自己上辈子所知晓的事情。
“证据!”宁太后的手微微颤抖问道。
“母后您这是说笑呢,两个张氏女合谋堪称赛诸葛的存在,我又如何取证?”徒律嘴角一扯,“只不过朕命人调查贾家的时候,发觉贾琏身上胎记与大哥相似。”
“不过子虚乌有的事情,你身为皇帝竟也相信?”宁太后扫向徒律,眼神犀利万分。原本心存死志的瞳孔散发出一丝的光亮。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管你们如何待我,可大哥待我真心,我便真心待之。”徒律冷冷开口,“事□□情也简单,您可向大嫂询问一二,便可知晓。”
“你……”宁太后心中有万千质问,可一看面色冰冷的徒律,又听他提及太子,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母后,这件事你可自行调查,但为今之计,还是趁早把贾赦一家从荣国府真正的分出来,毕竟贾代善可是三哥的拥趸,他们可筹划好冬日祭祖兵变将我这个皇帝赶下台,到时候朕诛杀九族,贾琏也会成为刀下亡魂!”
“若果他真的是,我该如何信你不会对他动手?”宁太后眼眸紧闭,手紧紧的拽着佛珠问道,“你隐藏这么深,连何时谋反都已知晓!”
“那母后您就好好活着。”徒律目光侧向佛堂上摆放的牌位,嘴角一勾,“好好活着,活着才能洗刷你们为父为母不慈任性妄为带给大哥的伤害!”
“滚!”宁太后手攥了攥,见徒律出了殿外,紧紧咬牙,更不敢眨眼,她怕一眨眼,泪便要滚下来。
为娘到这份上,连区区一个贱1人的儿子都替自己儿子抱不平呢~
当真讽刺至极!
她当然知道自己孩子有多么优秀,可是她恨,恨他身上流淌着皇帝肮脏的血脉,恨自己当年深爱帝皇,恨他身为太子,那帝王惧外戚做大不动声色毁掉偌大的宁家,恨!
每每闭眼,她忘不了兄嫂仇恨的眼神,父母的绝望,满门血流成河。
故此,她苦心谋划,想要称皇为帝,武瞾再临,为此不惜利用阿文为棋!
三年前,事迹败露,该死的是她,但是走的却是阿文,剔骨还父,削肉还母,励志要走的清清白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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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律出了殿外,冷风呼啸而来,望着乌云沉压天际,嘴角勾起一抹嗤笑。人,果真要学会知足,他过的很惨,但更惨的却是因父母之累,冠之爱之名被无辜牵扯的大哥。
还记得昔年太子大哥……
徒律紧紧闭起眼眸,只觉眼角湿漉漉,不过飞快抬手,装作不经意的拂面而过,阴沉着脸,疾步回宫,抽出一份奏折,定了定神,朱笔提起,刷刷写下几行字,而后吩咐内监把奏折送往大明宫。
收拾整齐有序的奏折,第一份便是御医联名上奏牛痘避天花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