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嫣点点头,想来悬铃陪着同往也是好的,就没有再说什么,只道:“后日就是休沐日,我回府见见三哥。也不知三哥这一去要多久才能回来。”
“多则一年,小则三四月。他总归是要回来的。”萧父也露出几分伤感的神色,感怀道:“毕竟心再野,他的家始终在这。”
萧嫣听到这话亦有些动容,久久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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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三月三上巳节后,王珩已有两日未来平就殿讲过课。
萧嫣不知道在上巳节那日赵策有没有与他说过其他的,但她这两日一直没有见到他,心底总有些不安。她对王珩是有那一刹那的心动,可到底却没有真的不可自拔。她心中也知道他是自己的夫子,心中想清楚了,平时见着习惯了,指不定隔个几日便也就释然了,可如今她见不着他,为他心焦气躁,越是如此,越是让她想见着他。
等下午上过姜夫子的棋艺课,她也就再也坐不住了,从平就殿出来就直接往兰台殿而去。
偌大的兰台殿空空荡荡,只余一个青衣小厮在案前给王珩整理文书。
萧嫣缓步进去,问那青衣小厮,“你们王大人去哪里了?”
那青衣小厮见她一身华服美袍,气韵不凡,想她必定不是等闲之人,也不敢怠慢,立刻说:“我们大人在兰台殿后面竹林,女郎到那处寻他便可。”
萧嫣谢过他,这才转身去了竹林。
如今已至春暮,将将要到夏至,竹枝早已拔节而起,长出了一片青葱的绿意。绿竹葱茏,遮住了半数的阳光,林中微风习习,送来淡淡的竹香,置身其中,果真令人感觉心旷神怡。
萧嫣提着裙裾走在竹林中蜿蜒曲折的小径上,在这条小径的尽头,看见了一身白衣的王珩。
他斜倚在一块平滑的田黄石上,以手支额,正在睡觉。他宽博的广袖在风中微微浮动,长发用一根青竹簪和白色锦带半束着,散落在肩上,远远望去,便如出水芙蕖,清秀高雅,不蔓不枝,与周身一切浑然天成。
萧嫣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他身侧蹲下,细细将他如画的眉眼打量了许久。
可王珩似是察觉不到身边多了个人一般,仍旧睡得恬然。
萧嫣见他如此,心中起了歪念,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张枯叶,在王珩脸上、鼻尖缓缓的游弋着。
王珩好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且越皱越紧,最后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
他在梦中还以为是竹叶落在了脸上,可一睁眼,却见着萧嫣正一脸笑意地将他望着,眸子尽是顽皮之色,手里还捏着一张枯叶,他立时便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阿嫣?”他支起身子,俯视着蹲在他面前的女孩,微微拧眉道:“你怎么会在这?”
萧嫣将手里的枯叶丢开,拍了拍手,站起身道:“你说呢?这两日,你怎么不来平就殿讲课了?”
王珩咳了两声,道:“这两日公务繁忙,便托了张大人帮忙,给你们讲课。让你忧心了,对不住。”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嫣听他这么说,突然有一种自己的小心事被人撞破的尴尬,哼了一声,转开脸去,强自辩驳道:“谁忧心你了。我不过是来瞧瞧你是不是死了。”
王珩笑道:“那也对不住,我怕是不能如公主的愿了。”
说罢,又猛咳了数声。
萧嫣忍不住转过头看他,他本就苍白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血色,此刻连嘴唇也微微泛白。她突然又恼恨起自己来,不该在他面前提“死”字,便忍不住恨声道:“你又怎么知道不能如我愿了?我哪里有盼着你去——”话到嘴边,她生生将那个“死”字咽了回去,好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我盼着你活得长长久久才好,不然你长得这么好看,不就可惜了?”
王珩听了她的话笑了起来,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容色不过是俗物,以色事人,焉能长久?再过个十载二十载,终将有老去的一天。到时候,又有多少人还会为了我的生死难过?”
萧嫣在他身侧的石台上坐下,轻笑道:“这个你放心。你现在年轻,是上都最最好看的郎君,等你老了,变成了糟老头,那也是上都最最好看的糟老头子。”
王珩无语了片刻,才更为无奈地说:“你这么一说,珩竟然无言以对了。”
“那是当然,因为这就是事实啊。”她嘿嘿一笑,眼角的余光看见田黄石后面,有一大堆东西,做菜用的盅,筷子和碗,还有一个食盒。她有些奇怪,便问王珩,“你在这里用膳么?”
王珩却笑了笑,说:“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我午膳还未用。”
这次换萧嫣无语了,这离午膳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换做她,都能从梦中饿醒。难道谪仙一般的人,都是快要不食人间烟火么?
她心下无不佩服,嘴里便道:“那你赶紧用罢。”
王珩却一脸坦然地说:“我适才好像也忘了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