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嘴上说着没事,伊莱回去喝了热汤泡了热水澡,但第二天起来,发现自己好像是有一点点感冒了,流起清鼻涕来,但他觉得并不碍事。
雷蒙德几乎要跳脚:“不,不能让他再拍了。他生病了。”
“这哪算得上……啊啾!……什么病。”伊莱回答,他对怀尔德导演说,“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吗?没关系的,我们快点将这些部分拍完,剧组大家也好安安心心回去过圣诞节。”
“你真的没事吗?”怀尔德导演也很担心,但更希望电影重拍能尽快完成。这部电影的波折太多了,总是吊在他的心上。
“当然没事。”伊莱几乎要拍着胸脯做保证了。
伊莱两遍地跳下水,依然没有拍摄成功。他的头开始发晕作疼起来。
“不要拍了。”怀尔德导演摇头说。
伊莱主动坚持说:“再拍一次吧。我有一些……一些感觉。我想试试。这次要还是不行,就算了。”
噗通——
某个瞬间,当伊莱放松身体跌进水中,带着浓浓消毒液味道的冰冷的水兀然涌来将他整个人柔软而刺痛地包裹住,他觉得自己像跌入异次空间,一个奇怪的像是电视关机时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猝地拉长。他睁开眼睛,看到水底光波粼粼扭曲诡异的世界,光和影争先恐后地扎入他的瞳眸。
几片光怪陆离的片段像是放映在水底,走马观花地掠过伊莱的眼前,有气泡涌进伊莱的耳朵里,当这些可爱的小泡泡们裂开,亦有声音话语零零碎碎的响起。
伊莱瞧见一位老人,连鬓斑白,正怒不可遏地望着自己:“孽子,你说什么?!你爱上一个男人!”
接着是自己的声音,“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快就告诉你的,爸爸……虽然提前了一些,可唯一不变的是,我不后悔。我爱雷蒙德。我并不觉得这是错的。”
父亲随手拿起杯子就砸了过来,自己的视线并未有摇晃,依然径直毅然望着前方,然后一个熟悉的宽阔的背影突然出现自己面前,挡住那个杯子,伊莱从后面瞧见雷蒙德脸颊边划出的血线,“伯父,是我不好。”
“我杀了你个孽畜!”父亲气得发抖,把挂在墙上的剑抽下来,大步走过来,大姐冲过去,抓住父亲的手臂:“爸爸!”
“滚!”父亲用力把大姐推开,当头就要劈下来。
锋利的剑光化作幻影忽的变化,伊莱觉得脸上一疼,被打的偏过头去,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捏住他的脸,吐了一口口水在他脸上,“装什么装?又不是没被男人睡过!你以为我会怕那个独眼怪?傻子,还想着他呢?没看到他要结婚的新闻吗,郎才女貌,那才叫般配。
而你,只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垃圾,他用过,就随手丢在脑后了。
以为他是真的爱你?哈哈,你就没想过你是休的弟弟,为什么在学校那些人还敢欺负你?
觉得是报复你哥哥当年做的事?不,那些都是雷蒙德让他们做的,为了能够驯服你。
他说你就是一匹烈马,他迟早能把你给骑到。我们私底下打了赌,比谁能先睡到你。但他那个自私鬼还不满足,他想你没有退路只能依附在他身边,他太喜欢你这张脸和这具身体了……多漂亮啊,连我都忍不住被勾引。哈哈,我最喜欢你这个眼神,高傲倔强,实在是让我兴奋了。看着我。”
场景再次变换,伊莱的手里拿着一个电话筒,里面有声音传来:“我早就说了那个男人就是个人渣,他只是在玩弄你,现在想回来了?不是说了不会后悔吗?才过了多久?哈,我的儿子,居然那样恶心像个娘娘腔,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作出有辱家族的事!跑去做个演员,还和男人勾搭不清,还想得到我的谅解。你是我最小的孩子,都是我把你给宠坏了,所以才这样不知天高地厚,还恬不知耻贪得无厌,你还不如死在外面好了!但我事先告诉你,就算你死在外面,也别托人把尸体运回来膈应我,我是不会心软的!哈金斯的坟地里不可能埋一个同性恋者!”
虚虚实实的光影散去,现实世界魂归附体,伊莱觉得意识渐渐沉沦下去,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完全就是一具死尸,虚浮,苍白,空洞,而水底的世界似乎变成了一个漆黑的深不见底的深渊,水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云端传来——“伊莱?伊莱!!”
噗通。有谁跳进水中,游过来,一把拦住他的坠落,把他拖出纠缠的黑暗之中。
伊莱从这短促而漫长的梦境里醒来,阳光刺得他眼睛疼,他的眼皮越来越沉,快要阖上,世界只剩下一条小缝,有谁在拍着他的脸颊,“伊莱,伊莱,你醒醒!”
……是雷蒙德。他恍惚意识到。
“医生!医生在哪!”雷蒙德大喊着,还喊破音了,非常难听。尽管他喊得那么响,可对伊莱来说只像蚊子叫,嗡嗡两声,有点烦人,可并不能弄醒他。
太累了。我太累了。我得睡会儿。伊莱想着,然后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