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明亮,走廊上横躺着个痞子,满脸是血,右眼肿得像个血馒头,见到薛静柔,他有气无力伸长手,嘴唇抽动,满眼乞求。
薛静柔认识这痞子,是往日和小忙要好的那个,嘴巴挺甜,喜欢泡妞。薛静柔将他扶到墙根坐下,皱眉询问:“其他人呢?小忙呢?”
酒吧平时养着群地痞流氓,全由小忙管理,如果是许三来过,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外场不会整整齐齐干干净净,那些人更不会全不见踪影。既然能让这些人不抵抗离开,又要带走小忙,只能是幕后老板唐业雄了。
她心中有道声音尖锐叫嚷让自己别再过问,身上的衣服也时刻提醒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可小忙不见了,什么样的事会比小忙不见了更要紧?
地上痞子摁着胸口咻咻喘气,断断续续证实了薛静柔心中所想,“静姐,你救救小忙,小忙被唐老板带走的时候伤得比我还严重,他们想让你回去,说只要你回去就放小忙一条活路,不回去就活活打死!”
这痞子拿小忙当兄弟,一边说一边抽抽噎噎地哭,好像小忙当真要被打死,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薛静柔捏紧成拳的手在颤抖,她强行冷静道:“他们什么时候来的?”
痞子疼得咧嘴,“之前都好好的,今天一大早就来了。”
薛静柔想想时间,知道这是存心不让她过好年,她替小痞子叫救护车,从钱包里抽出所有钞票折进小痞子口袋,想想又把原先准备给小忙的红包抽出来,轻声道:“我不能陪你去医院,你自己咬牙挺住。如果我找到小忙将他送出来,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多加照顾。这卡里有八万块,我来不及取,密码是……”
痞子忽地哭了,“静姐,我有钱,大过年的,你别把小忙交代给我,不吉利。”
薛静柔将红包放在小痞子身边,拍拍他的肩,起身走了。
走出酒吧,外头冬阳朗朗白云团团,小忙的车就停在路边,前几天刚刚洗过,车头锃亮。薛静柔点燃一根香烟,知道小瘸腿爱财,便给他预备了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块的压岁钱,本想取出现钞铺他一床,结果连人都没见着。
薛静柔摸摸那车的引擎盖,招手拦下过路的士,往唐业雄的别墅去。
车上,薛静柔给白长归打电话,他接得很快,显然也心急,更多却是期盼与喜悦,“姑姑刚才还问你在哪,我去接你。”
薛静柔听见他的声音,鼻子微酸,半天说不出话。
白长归很快察觉,警惕道:“怎么了?”
薛静柔拖着哭腔道:“我去不了,他们把小忙带走了,说要活活打死。”
“他被带去别墅了吗?你已经过去了吗?”白宅里的白长归忽然快步往外走,脸色严峻,神情惴惴,连外套都来不及拿,白母和白奶奶见他除夕还往外跑,纷纷要拦下问情况,白长归却谁也顾不得,抓了车钥匙一溜烟跑去车库,同时冷声喝令手机里的人,“你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薛静柔情感上需要白长归的陪伴,但理智告诉她,白长归是唐业雄的眼中钉,他是全世界最不该出现在别墅的人。
“长归,你别过来!”薛静柔飞快解释道:“唐业雄因为我迁怒小忙,如果你和我一起出现,小忙就真是回天乏术了,他没有你的背景,生死大权都在唐业雄手上,你千万别来!否则只会害死小忙!”
白长归明白薛静柔所言非虚,却也不能忍受薛静柔涉险,“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
“那就和我里应外合!”薛静柔劝道:“唐业雄对我总不会赶尽杀绝,你能救我一回,就能救我第二回,我一定能周旋到等你来接我。”
“不行!”白长归断然拒绝,“你不许去!你给我停下来!等我去找你!”
薛静柔平生最怕白长归,怕他生气,怕他失望,怕他难过,可如今哪怕五内俱焚,她也不得不让他生气失望难过。
小忙曾经是她的光,她不能见死不救。唐业雄对她处处留情,对小忙却不会心慈手软,她晚去一分钟,小忙就离死神更近一步。
她知道自己这趟去了,八成有进无出,但今时不同往日,她不再是孤军奋战,她有白长归,有齐骁年,还有顾念宸和白瑾,她坚信自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但这之前,小忙不能出事。
她等了许多年,不在乎多等几天。
薛静柔到达别墅时,别墅大门高敞,整个院子死气沉沉,只有一辆车停在车道上,司机下车为她开门,恭敬道:“静小姐,请上车。”
薛静柔皱紧眉头,唯有上车。
车前座是管家,见到薛静柔,同样客客气气唤一声小姐。
“要带我去哪?”薛静柔刚落座,敏锐察觉背后暗藏隐秘气息,同时间,一双手从座位后的黑暗空间里偷袭,牢牢箍住薛静柔的腰。
前座管家也倾身过来压制薛静柔,背后不知从哪伸出第三只手,手里捏着根针管,直直刺入薛静柔脖子。
这种身体渐渐瘫软不受控制的感觉再熟悉不过,过去三年,每当她暴戾发作亦或极度抑郁,总有这样的药剂注入身体,让她孤独冷静地入睡,一夜又一夜。
意识最终消散前,薛静柔听到管家命令司机开车,他没有报目的地,哪怕薛静柔入眠,他也始终提防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