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荞将信纸折起来,放回信封,问高进:“她写给我的信件,怎么是由你交给我的?她现在恐怕都不知道我身在何处。”
高进如实道:“沈老爷似是对你分外失望,眼下听从三爷吩咐闭门思过。可沈太太到底是有些不甘,闲时没少想法子,想与你互通书信,好好儿说道说道这些事。我留在京城的心腹得知了,便做了这顺水人情。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你做到心里有数未尝是坏事——我是这么考虑的,你要是觉得我多此一举,也是情理之中。”
“怎么会。”沈云荞抖了抖信件,轻轻拍在桌上,“反正也是闲着,看看她这些废话,权当打发时间了。”
高进失笑,“权当你没收到?”
“嗯。”沈云荞点头,“告诉你的手下,往后别再管这种闲事了。我跟家里那些人计较与否,全看我的处境。处境不好还嚷着要报复谁,未免可笑。到我可以与他们计较的时候,自然有的是法子。”她其实是在告诉他,不要费心留意她和沈家的纠葛了。
她便是偶尔有那个冲动,借助他的手惩戒沈家,可她凭什么?她又是他什么人?
“明白。”高进会意,“我只是要告诉你,抵达风溪之前,要历经长途跋涉的辛苦,到了那里,兴许还要面临未知的凶险变数——你和章大小姐真的想好了?往后,这些话,兴许也是三爷要对章大小姐提及的。你们随我们启程的时候,情形与现在不同。谁都不会希望关心的人陪着自己吃苦受累。”
“那该怎样?”沈云荞眼神慧黠,“难不成从最初就认为,你们该陪着我们吃苦受累?”她笑着摆一摆手,“洛扬最想做的一件事,便是找到生母问明当年事,虽然她不怎么说,但我知道。我一定要陪着她去。而眼下呢,便是没有这个前提,洛扬也会愿意陪着三爷前去的。我还是一样的心意——你可别忘了,此事因我而起。洛扬在哪儿,我就在哪儿。能拆开我们两个的事不多,要么是各自嫁人不得不分别,要么就是我们觉得会成为对方的负累,自会让对方抛下自己。”
高进凝着她,“清楚了。我不会再问。”
“没别的事的话……”沈云荞站起身。
“有。”高进站起身来,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儿复杂,“你躲着我做什么?是我想多了还是你想多了?多说几句话你能怎么样?”
沈云荞垂了眼睑。他笑嘻嘻的样子,是她最常见也已习惯的,而他一旦脸上没有笑意,便会让她分外清楚地意识到,他是锦衣卫指挥使,是俞仲尧最得力的人之一,是与如今的她有着莫大距离的男子。
她沈云荞喜欢的情形,是与人平起平坐,,而绝不是这种让她觉得低人一等有幸被他青睐的情形。
“想什么呢?理直气壮的样子哪儿去了?”他双手撑着桌面,微微俯身,使得两人容颜相对,平视彼此。
沈云荞听了没好气,“什么叫理直气壮啊?我没觉得自己有理,更没觉得自己什么时候缺理了。”
高进牵了牵唇角,“可我怎么觉着,你现在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样子?”
“胡说八道!”沈云荞瞪着他。
“别生气。”高进打个下压的手势,好像这样就能让她不再恼火似的,“我意思是,你要是品出对我有那么点儿意思,就赶紧说,我不会怪你折腾我这一阵子。”
“……”沈云荞第一次被他弄得无言以对了,心里好气又好笑,偏生对上他视线的时候,真就有那么点儿心虚的意思,便抿了抿唇,又垂了眼睑。
高进展臂,环住了她肩颈。
因着前车之鉴,沈云荞并没挣扎,只是冷眼看着他,“你想跟我来强取豪夺那一套么?”
“没有。”高进嘴里否认,身形却绕过桌案,到了她面前,环住她,腾出一手来,托起她的下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我看着你,是横看竖看都顺眼——栽到你手里了,你看着办吧。”
沈云荞瑟缩了一下,用力的咬了一下唇,真有点儿恼火了,“你倒是会颠倒是非黑白。”
“别急着生气。”高进将她禁锢在臂弯之中,低下头去。
两人的容颜离得特别近,近到能感知到彼此的呼吸。
高进柔声问道:“什么感觉?说实话。”
沈云荞要被他气懵了,“什么感觉?我想掐死你!”
高进吹了吹她鬓角的发丝,离她再近一点儿,“现在呢?”
他是强行克制着,呼吸才没变得急促。他就不相信她打心底没反应。
怎么可能没反应呢?又不是小木头。
他敛目打量着她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