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睡吧,主人命家人夜巡,谅贼人也不敢来了。”侍婢见宁儿神色不定,安慰道。
宁儿应下,躺到榻上。
侍婢们灭了灯,各自睡去。
“怪了,今夜怎这么困……”一人打着哈欠,嘟哝道。
室中重归寂静。宁儿望着窗子,月光透过窗纱,泛着迷蒙的银光,正像方才邵稹出现时一样。
稹郎,应当无事了吧……她心里念着,在思绪纷杂中入睡。
第二日早膳时,坊间的武侯来访,见了薛敬,说起昨夜的事。
按照武侯的勘察和薛宅的描述,贼人对周围熟悉,应当是惯犯。所幸薛霆发现得早,把贼人惊走,宅中未曾丢失财物。
“幸好无事,丢失财物事小,伤及家人便不好了。”韦氏宽慰道。
薛敬亦感觉心中落定,命人取来财帛,赏赐武侯。
宁儿听着他们的话,也觉得松了一口气,紧攥的手指放开,手心里有些微的汗腻。忽然,她发现坐在对面的薛霆正看着自己。
他穿着官服,脸上丝毫看不出昨夜留下的痕迹。那目光静静,与她相触时,停留片刻,却转了开去。
早膳后,薛敬要到官署中去,宁儿跟着韦夫人在门前送了他。韦夫人要每日到佛堂中礼佛,宁儿陪着,见佛堂上的鲜花败了,便到后园中去采些来。
天气还算晴朗,大朵的云浮在当空,时而将太阳遮蔽。
园中的花开了不少,宁儿立在几树芍药前,刚采了几支,耳边忽而传来薛霆的声音:“昨夜之事,不想与我说一说么?”
宁儿一惊,回头。
薛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里,看着她,目光淡淡。
宁儿的心登时乱起来,忙瞥向四周。
“此处无人。”薛霆道。
宁儿的心思被点破,面上泛起红晕,却努力镇定。
“昨夜?”她道。
薛霆不答,声音缓缓:“那贼人是你院子里出来的。”
宁儿看着他,咬咬唇,没说话,心“咚咚”的,却跳得更急。
薛霆看着她下唇上咬出的浅浅印子,唇瓣微微发红,知道她此时心中定然纠结,不由地将语气放软些:“你不说我也知道,昨夜我跟他交了手。”
这话出来,果不其然,宁儿的脸上掠过惊慌之色。
“他……”她忽然想到这或许是薛霆下的套,话才出口,又收住。
“他和我都无事。”薛霆进一步道,“你不必担心,今天武侯的话你也听到了,无人知晓。”说着,他有些不快,皱眉道,“宁儿,你我如今是一家人。此事我如果想说,昨夜已经说了,来问你这话的,也必不会是我。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么?”
宁儿被他说得惭愧,低着头,好一会,轻声道:“是我不好……”
薛霆听着她声音不对,忙四下里瞅了瞅,着急道:“哎哎,你勿哭……你哭了被人看见,想瞒也瞒不了了!”
宁儿听得这话,立刻用袖子擦干眼角,抬起头来。
薛霆见她眼圈发红,却满是倔强之色,有些哭笑不得。
“表兄想问什么?”宁儿低低道。
“邵稹昨夜说来与你道别。”薛霆道,“他要去何处?”
她的目光凝住,少顷,道:“我不能说,表兄,稹郎不会害我们的。”说着,她神色恳切,“表兄,你与舅父、舅母都是好人,稹郎也是好人,为何这般针锋相对?”
薛霆皱皱眉:“无人针对他。宁儿,邵稹的那些旧账,你不说,我也能估摸许多。此事无人发觉便罢,一旦翻出来,只怕你也脱不了干系。”他认真道,“我父亲视你如亲生,一心疼你护你,这些事,你只有说出来,我等才好帮忙。”
“你会帮他?”宁儿闻言,眼睛忽而一亮。
“呃……”薛霆自知失语,看着宁儿殷殷期盼的目光,却无从反悔。他支吾一下,决定浑水摸鱼,“嗯……宁儿,你总要说出来,我才知道能不能帮。”
宁儿想了想,摇摇头,道:“我还是不能说,他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说着,她感激地笑笑,“表兄,你真好,你放心,稹郎很厉害的!”
薛霆的嘴角抽动了一下。
这时,韦夫人的侍婢在廊下唤道:“娘子,夫人问,花采得不曾?”
宁儿这才想起舅母在佛堂等着,忙应一声,对薛霆道:“表兄,我还要与舅母礼佛,先过去了。”说罢,向他一礼,莞尔离去。
薛霆无语地看着宁儿的背影,愣怔着,自嘲一笑。
你真好……
好什么……
这事态搅得实在诡异。京兆府在搜寻邵稹,他本想问清楚邵稹去向,好想对策,干净地撇清关系。
可宁儿眼里,自己这个捉贼的,如今倒成了跟她一起瞒骗父母的同伙……他挠挠头,心里有些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