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微笑:“正在汴梁,却一时未得差遣,所以老臣才这般开口要人,让他在三司中行走,以为助力,此人正是平燕名帅,杨凌杨大人。”蔡京说出杨凌两字,寝殿御房中,赵佶和梁师成都是一震。
这老匹夫七弯八扯,终于还是拉扯到眼前之事上来,自己果然没有料错,这老匹夫就从来未曾安什么好心!而且还开口向官家讨人,假意撇清自家和杨凌之间暗中有所联络的关系,却不知道谁信!就是官家,也不会为你这伎俩所迷惑!
梁师成在那里悲愤的想,虽然还寄望于官家,但是手脚已经有些凉,蔡京暗中预备好久,今日才将这国家财计早已破产的大事抬出来,官家最看重的就是这钱财两个字,已然是做好的万全的准备,已经天然倾向了蔡京这一头。只怕今天自己,大是不妙!
而赵佶讶异的是,自家默许梁师成对付杨凌,就是不想让蔡京和这个有灭国功劳。有统兵本事,甚而有理财本事的杨凌连成一党,变得再难制约,现在他却正大光明的开口讨要杨凌在三司行走,难道想表明他与杨凌此前并没有联络么?今日这个关头他这般进宫。却是谁能相信!他这般开口,到底是什么打算?
赵佶心头转着各种心思,面上神色却始终淡淡的,哦了一声:“原来是此人,武功之人,骤然大用非此子福分。朕正思量,将他出知在外历练一番,而且此人本事,都在领军练军上头,三司国家财计重地。岂能轻易,太师却不知道看重他哪点?”
蔡京一笑:“领军带兵之事,国用匿乏,兵甲不周,军资断绝,纵有项羽之勇也无能为力。若国用丰饶,足兵足食,兵甲精利,军资源源不绝,领军在外征伐不臣。一武臣足可为之,两者孰轻孰重,岂不是一眼得知?”
他神色严肃起来,望着赵佶:“圣人不闻杨某人入汴以来。数月中经营起财计之事否?不过数月,汴梁轰动,万千余财,涓滴归之,人人都道杨某人白手经营起一座金山,得预闻同行此事者。将来都有陶朱指望?”
赵佶没好气的点点头,这老匹夫装傻,他也不好戳破,你蔡京如何能不知道今日之事,全是因为财计之事引起?要不然你这老匹夫会正好入宫?
要不是这财计给杨凌经营成一座金山,自家也不会心动,自然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情出来!现在细思,自己的确有些轻易,为这几百万贯哄动,却没想到杨凌背后牵动朝局如此之深,现在只怕整个汴梁都扰动了罢?
对着蔡京装傻乔痴的追问,赵佶也只好也装傻:“朕在禁中,也有耳闻。此子有如此手段,将来是不会受穷了,只是国家大臣,行此商贾之事还如此乐此不疲,未免有些居官不谨,梁宫观正语及此事,免不了要小小申饬一般,也是全他将来始终之事。”
蔡京此刻,却断然摇头:“不然!这不是单单杨某人有陶朱公手段,却是关系国家财计能不能支撑过眼前关口的要害大事!”
蔡京这一句实在太过惊人,让赵佶都吓了一跳,所谓财计,一年经营净利不过五六百万贯。作为一笔活钱现金流,自然是惊人数字,人人都觉得眼馋,他这个官家也不例外,但是对于大宋国家财政而言,又是杯水车薪了,五六百万贯撒出去,只怕水花都不曾翻动几个出来。而且这五六百万贯净利,牵扯的人多,官家也不能一把都抢过来,怎么就为蔡京说得如此之重?
这个时候梁师成终于找到了话缝,刚才蔡京说的是国家财计大事,他插不进来,而且现在这般境地,和他用事几年应对不力也大有关系,硬插进来也是自讨没趣,现在总算捞到了开口的机会,赶紧晒笑一声:“太师将此子看得何其之重?商贾之事,小道也,如何能与经营国家财计相提并论?太师未免太看轻了自己……这财计之事,正指望太师的大国手,太师却硬将此子扯上,讨要他在三司行走,圣心早决,却是要让他出外磨砺一番。太师不肯放此子出外,不知道又是什么心思?”
蔡京慢吞吞的看了梁师成一眼,并没有反驳,心下甚至还有些冷笑,梁师成技止此矣!这些牵扯到党争的诛心之论,只能背后两人间密密言之,如此议大事之时,官家当面前不会表示支持的,自己被此辈压制这么些年,当真有些不值,也是当年自己气焰太过凌人了一些,忘记了持盈保泰的道理,梁师成看来也在走着自家走过的老路上面……
此刻赵佶果然低低哼了一声:“梁卿,太师言及国家财计大事,不要语及其他。杨凌小臣也,梁卿位至使相,如此念念不忘,有失大臣休统。”赵佶实在也是有些不满意梁师成,自己默许他如此地位,将一个对付杨凌的事情闹到如此不安的地步,让他大是劳神,忍不住就敲打了一句,说得梁师成老脸一红,束手垂肩,恭谨侍立,不敢随便出声了。
这个时候,赵佶浑忘了是自家轻易,再加上贪财,才引出今日的变数来……
蔡京继续面向赵佶,缓缓摇头:“梁宫观看杨凌经营财计是商贾小道,老臣却在其间看出一番经济国计的大道理……圣人,我大宋之富,冠绝天下,单单是这汴梁城中,家资百万贯者,便有多少?江南之地,经营海商者,甚而有家资千万之辈,汴梁城中,每日飞鹰走狗,扑社瓦子,一年当中有多少金钱财货流动?以杨某人经营财计观之,而他在边地不知道多少稀少珍奇一但捞过来,汴梁城中一年投入便是千万贯以上的数字!”
他神色俨然,稳稳道来,每一句话说出来,都让赵佶听得全神贯注,大宋民间富庶,赵佶自然是明白的,汴梁富家,家中资产过百万贯者,不说有一千家,几百家也是有的,据说南方那些世代海商家族,这资产犹有过之,放在整个大宋,家中藏着几万贯铜的富家也是数不胜数。一边民间蕴藏财富如此之巨,一边朝廷匿乏得只能靠交钞来弥补亏空,自家身为天子,也时时觉得窘迫,赵佶所谓窘迫,也就是这几年不能随意糟蹋钱而已,怎么想怎么也觉得不是个道理。
但是大宋税禁已经尽可能的严密了,地方州府县治,一年到头奔走都在完成税收任务,这可是关系着磨堪的大事,也无法再增加设官来搜检遗漏。到时候新增收入,恐怕连支付增长官吏的捧禄都不够,大宋也不能轻易攘夺别家家产,大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富家多是士大夫,在经济上往往还享有特权,免了许多税收差役,在这个上头下手增加收入就是动摇国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