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只留下室中宇文虚中耿南仲等寥寥三数人,默然而对,半晌都不能发出一声,不知道过了多久,耿南仲才冷然道:“叔通兄,看来你所料错了,这竖子仍然是如此精明狡猾,坐粜事后,就断然收手再不与禁军将门世家做对,现在他又在此事上下了一城,圣人对其宠信只有坚,连带嘉王都得了彩头……若是就此一次也还罢了如此日积月累下来,月晕风础,日夜浸润,圣人春秋正盛,将来如何收场?”
哪怕是在太子这里,议及赵佶,耿南仲也不得不言辞隐晦一些,话中意思却是分明杨凌和嘉王赵楷,如此这般,看准机会下手一次,为自家获取官家宠信和地位上升,大家却总是有束手无策之感,为他设下陷阱,如此希望他此次对禁军将门世家继续动手下去,激起对方全面对抗。
杨凌却和狐狸也似,就是不朝里面跳,赵佶看起来还活蹦乱跳得很,不知道在位还有多少年,这般日积月累下来,太子恐怕真个有地位之忧,而他们这批人,只怕也再难有独掌朝纲之日,耿南仲这番话已经算是说得相当重了。
宇文虚中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豫,淡淡道:“道希兄,学生已经说过多次杨大人行事,绝不会就这样轻易收场,下面必然有所动作,我辈静观其变就是,一旦有隙,方可行事。”
耿南仲恼怒的摆手:“叔通,叔通,对那竖子行事的揣测,你已经非止一次,却又有哪次,拿捏到这竖子要害的?若只是我辈折在他手中,倒也罢了,然则你我之辈,背后却关联着大宋储君,国朝未来数十年的国运,你却叫我辈如何再能如叔通兄所言,沉住气静观其变?”
这番话就算是狠狠打脸了,宇文虚中脸色一下涨得通红,他四十岁左右年纪,少有大名,聪敏机变,向来被视为士大夫阶层未来顶梁柱的人物,胸有大志,自许甚高,一党中人,都将其看得甚重,平常外表恂恂儒雅,言笑不禁,但是内心却是自有一种高傲,在几次盘算都折在杨凌手中,让他已经暗自郁郁,对待杨凌行事就加倍谨慎起来,却没想到,今天自己一党中人也对他开始不信任起来,而一向温文缄默的太子,刚才当着他的面,还发了如许大的脾气。
宇文虚中也不是神仙,别人这般作态,他焉能不怒,当下强自抑制住自家腾腾朝上冒的火气,苦笑一声故作淡然道:“学生无能,托付不效,还能有何说得?既然如此,自当效金人之默,却不知道希兄有何见教?”
耿南仲的本事宇文虚中清楚,性格刚严,气度不大,操守的确是极好,在士大夫阶层当中其洁身自好的程度,可称首屈一指。
老成之人渐渐凋零之际,耿南仲在旧党清流士大夫阶层当中可算得是后起人物中一面道德上的旗帜,可不要小看了这旗帜的作用,任何一个政治团体其中可以有如宇文虚中一般之辈,有操持实务之辈,有奔走之辈,有壮声势之辈,顶在前面的,永远是道德文章上卓有名望之人,旧党在神宗朝开始有一党的雏形,当时就有司马光等辈作为这面旗帜一脉相承传下来,现在也轮到耿南仲了,没有这么一面道德文章可称楷模的旗帜在,一党才算是有立身的根本,耿南仲虽然声望还嫌弱了一点,但是为太子身边最为信重之人,有很大加分,所以能起到这个作用。
但是耿南仲也就是起到一个招牌的作用了,设谋画策,甚而操持实务,一旦动作,都难免过于生气,大家对他这方面也不指望了,让他老老实实在太子身边卡住位置,当好一面活招牌就成。
宇文虚中这番话怨气不小,也算是屡屡在杨凌手中遭受挫折,憋闷之下的一种爆发,既然都说我不成,那我干脆就撂挑子,看你道希兄能拿出什么法门来罢!
耿南仲看向宇文虚中,叹了一口气,拱拱手道:“叔通兄,你我相交,何止十年,刚才言辞有过激之处,还请见谅……如今这个时势不得不说,我辈力量还是太弱,在汴梁都门当中,实难有左右局势的力量,前些时日借力于梁宫观,这位隐相,格局气度还是稍弱,对上老公相和后起的杨凌之辈奸狡之辈,还远远不是对手,既然别人指望不上,就只能指望我们自己,现在绝不能坐视这竖子继续坐大,不然对太子大是不利,必须以断然手段应对了。”
宇文虚中淡淡一笑,情绪也平复许多,也拱手道:“道希兄所言,谁云不是?然则学生静观其变之策,不得道希兄垂纳,学生也就束手无策了,道希兄但有见教,学生洗耳恭听。”
耿南仲起身缓缓走了几步,竖起两根手指:“某实有两策,要与叔通兄商榷,一则就是,运动阿直中立之辈回京以厚我辈之力”
宇文虚中顿时就深深吸了口气,为耿南仲此语果断惊到,权力这一块蛋糕不知道有多少抢,而现在在朝堂上不得意,没有站队之人基本上都被下放到了地方,可以说称之为中立派,可是乍然一将中立党引入朝中,那么不知道这朝堂格局将要如何变幻,一潭死水,彻底被搅浑。
只不过在现在看来,整个政堂,站在正义一方的始终是他们太子清流一党,毕竟赵佶的所作所为,奸佞横生,已经让人有些失望,这个时候站在太子一边,将来重整乾坤,无疑是一个最好的办法,可以说,将来的朝堂之上,一定会出现许许多多支持太子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