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彦淡淡一笑,轻描淡写的开口:“这个冬日,等大人一声令下,你就不必管他们了,让他们闹起来便罢。”
石三郎顿时张大了嘴巴,杨凌和李邦彦要他做的事情竟然是这个!在汴梁天子脚下,让这些前禁军士卒聚众鼓噪,放在对武臣防范森严的前几代,这就是杀头的罪名,就是现在一切纲纪都显得松弛混乱,一句管束不力,追夺出身以来的文字也是论不定的事情。
自己要为他们行事,这可是担着天大的干系!在这一瞬间,石三郎就想起身就走,目光一转,却又看着在李邦彦面前放着的那叠皮纸,李邦彦这家伙还似笑非笑的用手指敲着那叠皮纸。
杨凌有时候表现出来的那副欠揍模样,李邦彦至少也学了七八成出来,直娘贼,实在舍不得!就是担了罪名有如何?
天大的罪名,破出十万贯运动一下,至少出身以来文字保得住,保得住官身,就留得住家当,还有二三十万贯,干什么不够?要是杨凌能一直稳住不倒,说不定自己还有再度飞黄腾达的一天,自己现在掉头就走,麻烦自然是避免了。
可是好处却不想了,难道就这样不死不活的守着这个东水关车船务么?高俅现在还没咽气,一旦咽气,只怕连这东水关车船务都保不住!富贵险中求,凭着这三十万贯,难道还不值得冒些险?
哪怕是在汴梁左近,这三十万贯也是快两万亩的数字!徽宗年间汴梁田价不太好查,只有绍兴年间杭州行在熟田田价,差不多是十贯到十一贯一亩之间,绍兴年间人口密度显然和汴梁不能比。
而且其时汴梁高门大户多,能占之田差不多已经占尽,田价只有更高,而且从另一个角度而言,石三郎老哥拿着这三十万贯在汴梁也是买不到田的,首都左近田地,基本全在世家手里,暴发户是不用想的,而且大宋商业繁盛,市场流通货币数量极大,不是土地所能承载完的,大部分还是淤积起来。
有钱,和这些钱能买到多少实际东西,那是两回事,大量财富淤积沉淀下来,无法投资,甚至多到难以全部消费出去,就让整个大宋奢风盛行,一粒走盘珠卖到几万贯,便是这个道理,所以才有杨凌经营债券的余地,此时此刻大家所生活的****,隐隐也有这个迹象了,石三郎微微起身之下,又再度坐了下来。满心思已经准备拿钱效力了。
光拿钱不干活,这个便宜却没法占,杨凌给的是债券,不是现钱,他认了石三郎才能领利息,或者折现,他要不认,只能干瞪眼,这种记名债券但有买卖,都是要到杨凌这个应奉衙署里面查号头的。
不过石三郎还有一丝理智,知道杨凌想鼓动这些前拱卫禁军闹事,必然是有所指,没有对头,他闹什么?这个对头还得知道是谁,这闹事最后是指向哪位,要是得罪不起,自己只能一边出门一边咽口水了。
说不定还能去卖个好,混点好处稍稍弥补一二,他在席间哈着腰陪着小心,不敢直问杨凌当面,转向李邦彦小心发问:“大人和官家的吩咐,俺再为难,也得尽心竭力……只是兹事体实在是大。稍稍不慎,俺不直什么,干碍了大人和中散前程却是大事……却不知道大人和中散鼓动此辈,却是冲着谁行事?是在什么上头找人麻烦?”
石三郎此刻,下巴彻底砸到了脚背上,所有一切思绪,彻底风中凌乱了,囚攮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杨凌花三十万贯找自己的麻烦?杨凌却不管他如何想,再没了才进来时侯的和善,指着李邦彦面前那叠皮纸,冷笑道:“拿钱便行事,杨某人自然全你始终!若是情虚,出门便是。这三十万贯,汴梁城中有的是人想要!”
石三郎终于下定决心,拱卫禁军鼓噪,却冲着杨凌自己,也不会惹上什么了不得的对头,杨凌如果所谋得成——他也不知道杨凌到底谋的是什么,他石三郎自然不会有事,要是杨凌玩火,汴梁中人多的人乐见他倒霉,尤其以禁军将门团体为首。
自己更不会受太多牵连,说不定还夸他晓事,既然如此,有什么不能干?最要紧的是,这里有三十万贯!他不作声的起来,走到李邦彦面前,将那叠皮纸收入怀中,对着杨凌和李邦彦唱了一个肥喏下来:“俺就等着大人号令便是!”
说罢再不多做停留,举步起身就走出雅间之外,直到此间正店楼下,等自家车马过来。寒风一吹,他热腾腾发涨的脑袋才稍稍清醒了一点。
拱卫禁军,拱卫禁军……
下意识的念着这个名字,突然石三郎心中就是一震,背心刷的就冒了一层冷汗出来,可是在这上头,他也不敢多想什么了,直娘的,反正三十万贯已经到腰,让自己再退回去,那是万万不能!
而此刻在雅间之内,杨凌和李邦彦正对视一笑,李邦彦低声发问:“落子已毕否?”杨凌摇摇头:“还有北面河东一局……就只等那里消息了,这汴梁震动,已经为期不远!”
在这一刻,杨凌神色决然,大宋宣和四年十二月一日,在河东路隆德府太平驿外,河东路效节强壮军指挥使张忠笏懒洋洋的走出了驿站门外,所谓效节强壮军,就是河东路本地的厢军,这个番号成立是在真宗年间。
辽人军事威胁大,在河北诸路,在河东路,成立了一大票用以守备乡土的厢军,以乡人守本土,以为用作野战的禁军辅翼,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年月,所谓厢军,早就不算军了,不用说效节强壮军是厢军步军,就是厢军当中挂着马军番号的,也不操练久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