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荣咬牙,猛的摆手:“传令给后路大营主持之人,不要抢运了。放火罢!”
指挥浑身一震,瞪大眼睛看着花荣。
太原府后路大营堆积的这些粮秣物资,都是河东一路尽力筹集,且不断从汴梁运来。才汇聚成如此规模。不仅支应着韩世忠所部的胜捷军,同样要转运向代州大营,从代州大营出发。再供应着岳飞的龙卫军。要是一火焚之,南面通路再告断绝。胜捷军和龙卫军两支大军,又能支撑多久?
花荣摇头。狠下心道:“总比落在鞑子手里强!城中积储,总能支撑神武军和龙卫军一阵。足够让俺们拼死和女真鞑子战一场了!再说晋王还在赶来的途中!”
话虽然如此说,可花荣和这名指挥使如何能不明白,河东战局已经到了最为危险的时候?
女真大军抄击到太原府之前,河东路帅臣与大小官吏出奔,带动太原雄镇民心士气总崩溃。两路野战大军孤悬在北,晋王还远远在南。在这天倾之际,若是没有奇迹挽回局势,大家也只有拼到最后一死而已矣!
指挥使默不作声的策马而向大营去,花荣就默然勒马道旁。看着一群群的逃兵和青皮给押到护城河边跪下来一片,看着那些孩子被从车上抱下,被粗手大脚的军士小心翼翼的抱入城内安置。看着太原府城内城外,那一片凄凉景象。而北面被所谓大宋强军放进来的狂涛巨澜,已经逼到了眼前!
怎么就俺们晋王所部,在拼死而战,从燕地打到云内,打到河北,打到河东!俺们只求能毫无挂碍的杀鞑子,怎么就有这么多人,恨不得俺们死!这大宋,到底是怎么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远处后路大营所在,燃起了一点火光,接着火势就冲天而起,滚滚黑烟,直上天际。
南门城上城下,多少军民默默而望。气氛已然阴郁到了极致。
而花荣就勒马于途,目眦欲裂
胸中血气涌动,犹有余创的肺叶震荡,让一股腥甜之气直涌上喉头。激愤之下,花荣只觉得摇摇欲坠,忧愤之心,不可断绝!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城头上有人大呼一声:“南面有军马来!”
花荣浑身一震,大呼下令:“城外列阵,接应大营中人马退入城中!”
一直在城门内待命,随时准备应对变化的一个步军指挥,顿时披甲列阵而出。在南门外摆开阵势,而花荣所领的骑军指挥,也散布两翼压住这个遮护城门的步军指挥阵脚。更有一队轻骑突前而出,迎向南面卷起的烟尘。这队轻骑既是哨探又是硬探,要是敌人也有小队尖哨直迫城下,说不得就要死死的缠住他们。
城墙之上守军纷纷执起弓弩,以为援应。辅助守城的民壮在侧立起旁牌以为遮护。而护城河边那些跪倒在地的逃兵青皮们也起了骚动,看守他们的军士挥动刀鞘狠狠砸下,砸得一个个头破血流。
花荣却一时顾不得了理这些家伙,飞也似的弛回城中。下马就冲上城墙,直上敌楼最高处。身后亲卫背着旗号紧紧跟随。准备传达花荣随时下达的号令。
急冲至敌楼高处的花荣,放眼向南看去。就见烟尘高高升腾而起,铺天盖地而来。弥漫四下,正不知道有多少军马,正向着太原府城而来!
而城上城下,只有单薄寡弱的兵力据守,北面后路大营那里,火光才起。女真鞑子就这么快杀到了太原城下?如此声势,到底有多少人马?在他们赶来之前,能不能将后路大营囤积的粮秣物资烧掉大半?而在这样卷动的声势之前。自家这点军马,据守如此虚弱的太原城,又能不能坚持到韩岳两位将主回师到来?
花荣竭力站稳身形,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半点心虚怯弱。城中守军胜捷军只有四个指挥,其余都是辅军民夫,军心士气因为吴敏的出奔已然跌到了谷底。自己稍有惊惶,这太原城就只有崩溃陷落!
幸得麾下胜捷军健儿,始终是中流砥柱。在这等危局之中,在城外列阵的步骑两个指挥的不大方阵,仍然稳健如山。而不过二三十骑的骑军硬探,仍然坚定的冲向那铺天盖地而来的烟尘!
烟尘卷动。而背后城外后路大营的黑烟也越升越高。终于从烟尘中,显现出扑来军马的身影。
上千甲士当先,披着宋军的甲胄。兜鍪上飘动着一片片的红缨。这上千甲士簇拥着几十名未曾着甲的骑士。而在这些骑士的身后,是漫山遍野而来。无穷无尽的大宋百姓!
是昨夜从太原城出奔逃亡的安抚使衙署节制的军马,是昨夜哭喊着从太原城逃亡的万千百姓!
他们如何回来了?他们怎么就回来了?
城上城下。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心潮激荡,却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那几十骑迎上的硬探,终于与烟尘中浩浩荡荡而来的大队人马接触上。接着就以更快的速度拼命回返,一路毫不顾惜马力的狂奔疾驰,一路就扯开喉咙狂呼乱叫,也不管这距离,城上城下到底是不是有人听得见!
花荣心中砰砰乱跳,似乎想到了什么,却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念头。只是死死的看着弛回的哨探。
终于呼喊声隐隐约约的传来,依稀可以听见。
“晋王至…………晋王至…………晋王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