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娘提着食盒子出去,那丫头看见她手里的食盒还真愣了一下,说起来,今儿真为难柳大娘了,一早上月姑娘因为几块豆沙糕,吃了三姨娘几句数落,月姑娘心里着恼,却也不敢与三姨娘争执。
窝着一肚子火,便想起了外厨房,叫自己跟柳大娘吩咐要吃糯米豆沙馅的点心,想这外厨房哪有这些好料,更何况,柳大娘的手艺,也就是个给下人做饭的,怎做的来如此精细的点心,月姑娘这是变着法儿的撒气呢,不敢撒在三姨娘头上,柳大娘便成了替死鬼。
还有一个由头,月姑娘的娘家嫂子,想谋个府里的差事,月姑娘看来看去,相中了外厨房,虽比不得大厨房跟内院,到底也比别处油水大些,便想把柳大娘挤兑走,这才让莲儿过来要点心。
却不想没难住,莲儿看了眼食盒,心说,不是拿什么东西想对付过去吧,揭开食盒不仅愕然,里头一个青花缠枝的盘子里整齐的摞着点心,玉白的皮儿,红润的豆沙馅儿,扑鼻儿香,勾的她都忍不吞了下口水:“往日倒不知,原来柳大娘藏着这般好手艺呢,这点心做的,瞧着比大厨房的还精细。”
柳大娘忙道:“姑娘可别夸了,什么手艺啊,赶鸭子上架罢了,只要月姑娘吃着好,老婆子再为难也不算什么。”
小莲儿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笑着说:“柳大娘快别谦虚了,这样的点心,莫说我们姑娘,便是大老爷,恐也挑不出不是的,也不怕大娘笑话,我看着都馋得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柳大娘适时地把油纸包递了过去:“这里还剩下几块,姑娘不嫌弃,就留着当零嘴吃吧,要是方便,还请莲儿姑娘在月姑娘跟前替老婆子说上句话,老婆子便念佛了。”
莲儿也不推辞,笑着接过来,低声道:“这事儿我也不瞒你,我们姑娘的嫂子要进府当差,想着你这外厨房还算是个清静地儿,姑娘便上心了。”
柳大娘脸色一变,心说,怪不得好端端跑这儿来要点心呢,原来竟按了这样的心思,莲儿见她脸色发白,安慰道:“大娘也别多想,我们姑娘也就随便一个念头罢了,实话于你说,我们姑娘这位娘家嫂子,嘴倒是巧,可手底下却不争气,就为了饭做得难吃,可没少挨我们大舅爷的拳头,姑娘也怕落下不好呢,回头我说上两句话,寻个别的差事给她也就是了。”
柳大娘忙千恩万谢:“姑娘这般为老婆子,老婆子倒不知该怎么报答姑娘了。”
莲儿掩着嘴笑了几声:”只要以后有这样的好吃食,大娘多想着我些,就比什么都强了,行了,可该回去了,姑娘还等着呢。”说着提着食盒子去了。
柳大娘方回屋,见安然提着桶要去打水,紧几步把桶接了过来,笑眯眯的拉着她坐到一边的板凳上:“快别做那些了,回头叫外头的小子干就是。”想起之前故意为难她,颇有些过不去:“安然丫头,你也别记恨我老婆子,前头你那样儿,我心里实在有气。”
安然:“大娘不用说这些,我心里明白大娘是个好人。”
柳大娘仔细看了她半晌儿:“今儿就咱们娘俩在这儿,有句话我倒早想问你了,虽说死了一回,可怎么,你这前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前头你那个样儿,刁钻的不行,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暗里恨你呢,所以,你这一下来,自然没好日子过,不过,我看的明白,总觉得你不是前头那个丫头了,却又明明白白是那丫头,我想了这些日子,却也没想明白,你跟我说说吧。”
安然目光闪了闪,这种怪力乱神之事,便是在现代都解释不通,更何况,这里是古代,古代人最惊怕鬼神,自己若说实话,恐怕柳大娘要害怕,把自己当成妖怪也未可知。
若不说实话,此事又该怎么解释呢,想了想倒想出个主意来,颇有些为难的道:“大娘,这些事安然本不想说,是怕说了大娘也不信。”
柳大娘忙道:“如今我知道你是个实诚孩子,只你说了我就信。”
安然方道:“隐约记得那天晃晃荡荡过了个桥,觉着口渴,正好有个老婆婆送了一碗茶,我就吃了,然后便听见一个声音说,我阳寿未尽,不该着死,就醒了过来,却前头的事儿都不大记得了,只记得我叫安然,也都是听你们说才知道,我原来是哪种人。”
柳大娘听了,却变得极为严肃郑重,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才神神鬼鬼的道:“你这傻孩子,那个桥定是奈何桥,那老婆婆便是孟婆,那茶是孟婆汤,喝了这一辈子的事儿,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可见你是个有造化的,都去了阎王殿还能活着回来,以后必定了不得,你也别多想了,忘了也好,就当重新投了回胎,别跟之前那般糊涂就是了,大娘跟你说句实心话,咱们这位大老爷是有本事,可这有本事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要我说,还不如寻个妥帖的老实人,互相依靠着知冷着热的过一辈子,比什么不强呢。”
安然根本没想过这些,现代的时候没想过,在这里也不会想,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跟安家比起来,别的都不算什么,不过,这些她不会跟柳大娘说,毕竟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