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签丁正为自己能幸运的逃离狼窝庆幸,下山来拼命奔跑,一面奔跑也知道对面的兄弟会误伤,就一面扯开嗓子呼喊,等跑到自己袍泽不远,自己的家就在眼前的时候,一声枪响,一颗炽热的弹丸隐没在了自己的胸膛里,他不相信的看着那近在咫尺的袍泽在一道道火光里闭着的眼睛,就那么不甘心的扑到在快要到家的路上。
一声枪响,立刻就奏响了死亡的战争序曲,立刻在官军与俘虏之间,一排排火光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刹那间就放倒了一排袍泽。
弓弩手更是不断将尖啸的利箭如飞蝗一般泼出,一排排,一层层的好像无休无止。
第一排的火统兵放空了手中的火统,立刻丢到地上,接过身后兄弟递上来的装填好的火统,再次点燃放响,军官手中的三眼火统更是打的连珠般的响,每一声响都有一条生命丢在这冰冷的大地上,但慢慢的大地不再冰冷而变得湿热起来,那不是天气,那是鲜血温暖了他。
一阵阵打击让所有的俘虏知道了,前面是死亡的天谴,回去才是生命的希望,于是,发一声喊转身回跑。
但是,回身也是死亡的天谴,紧跟在身后的黑虎军骑兵已经放开了马力,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展开冲锋。
黑夜里一个天神一样的汉子,手中是雪亮的马刀,驱赶着前面的俘虏向官军的包围圈冲击,他的身后是一杆猎猎大旗,在硝烟与火光里分外鲜明——闯——那个所到之处贼人无不欢呼的大旗。
官军参将看到了这面大旗,当时心中叫苦,自己怎么这么倒霉,贼人突围的方向不是西面而是南面,正是自己这里。
“虎尊炮开炮——”
炮手也知道现在再也顾不得什么袍泽,立刻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火把伸向了早就装填完毕的虎尊炮,没有半点犹豫。
虎尊炮前面是弹丸,后面是铅子,一道道暗红的火光闪过,弹丸呼啸着飞出,在面前几十步不到的人墙里犁开一道道血红的胡同,飞舞的铅子更是将前面的人墙打起一阵冲天的血雾,几乎没有惨叫,因为在这样密集的炮火下,没有一个俘虏还有一点惨叫的机会,整个战场立刻就是一片硝烟和血火。
太近了,虎尊炮就只剩下这一次发射的机会,根本就没有发挥他应有的威力。
参将将军于是跳脚大喊:”顶住,顶住,点火,点火。”
顶住说的是前面的兄弟,点火是吩咐身边的军汉,这黑乎乎的天气里,大家都有夜盲症,不点起火把火堆怎么能看清敌我,怎么能厮杀?
前面的火统兵是顶不住的,一连三通发射之后,俘虏兵与贼人已经冲到了面前,再想装填发射已经是痴心妄想,现在的火统兵手中拿的就是烧火棍,弓弩兵也失去了发射的机会,发一声喊,潮水一般的往两边跑去,希望贼人只是一心厮杀突围,不要跟他们这些人较劲。
他们的身后淋了火油的火堆已经轰然点起,一个个,立刻就映红了半边天地。
过天星怎么能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大喊一声,挥起马刀第一个跃进前面的人群,不管是俘虏还是官军,立刻给予砍杀,一道火热的气流在脸颊边飞过,那是官军的火统铅子,两支看得到的利箭在铠甲上划出一溜火星,飞到不知道哪里去了,顾不得了,必须第一时间冲过这血火组成的墙,与官军绞杀在一起,只有绞杀在一起,自己才能减少伤亡,才能搅乱官军,才能让官军不知道虚实。
砍倒前面的俘虏,没有一点怜悯,砍倒前面一切的阻挡,哪怕就是一座大山也要毫不犹豫的砍倒它,然后冲过去。
前面的俘虏在双方无情的杀戮里,立刻就消亡殆尽,这时候展现在官军面前的就是如狼似虎的黑虎军。
黑虎军在吕世茶水的培养下,几乎就没有夜盲症,在天边昏黄的月色里,一跃冲入敌营,展开忘我的屠戮。
但是,官军对黑虎军的突围早有准备,这用俘虏破围的方法虽然一时打了官军一个措手不及,让对黑虎军最大威胁的远程火器失去了效力,但在火器兵溃散之后,一道道刀枪组成的丛林等着他们。
过天星带着兄弟们奋不顾身的杀进敌群,官军也在赏格之下奋身扑上,活捉贼头,活捉闯王的呼声此起彼伏,在那面猎猎飞舞的大旗之下展开决死的拼杀。
冲破了一层阻击,但还没等过天星等喘上一口气,又一层阻击官军,呐喊着在黑暗里冲出,又一番血战继续展开,黑夜里看不清官军有多少,黑夜里也看不清贼人有多少。
但官军任谁都知道,闯字旗下就是贼头闯王,大家明明看到在那大旗之下,有几十彪悍的贼人死死的护着一个穿着白袍,头戴文士巾,还拿着一把宝剑胡乱挥舞的人,那是白天大家都看见的那个闯贼穿戴,那就是总督传檄各军要活捉的闯贼,那就是金山,那就是显爵,那就是无尽的财富荣华。
于是一个个都红着眼睛舍生忘死的扑上倒下,再扑上再倒下,在那闯贼所过之处,便是尸山血海。
那参将现在已经不再懊恼,而是庆幸,庆幸的是闯贼在自己这里突围,那就是自己的大功。
“快,通报总督增援,闯贼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