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人带精锐去云梦城抢功的时候,姬真人替我们出气,向夜郎城两个留守的剑宗元婴要回了我的城池。”
——她说得轻描淡写,眼色之中掠过狠毒之色。
这个“要”字背后,不知道坏了多少条剑宗人的性命修为?
“现在燕采霞还坐镇着夜郎城和剑宗僵持扯皮。不过鬼门的华盖将军率领残余鬼兵悉数降了我们昆仑,我们两宗在夜郎城兵多将足;荆南道的剑宗没有林道鸣主持,他们剩下的门人是夺不回来——原剑空,这也有你的功劳,你是第一个劝降华盖将军的。哈。算起来,你这次云梦之役的功劳足够做十个金丹长老了!”
姬琉璃拍起手来,然后问我要九难试的牒文,他接过我的牒文信手化为虚无:
“昆仑的长老会初步商议:你的九难试不必继续了,琳公主也不再是你的向导。等你两个月的禁足期限满,授你内门弟子的资格和权限;等你余下九难试的期限满,也就是在明年八月十五日,再授你宗门长老资格和权限。明年八月前的一段时间,另有事情委派你做。”
姬琉璃从袖内取出一卷图给我。
我展开来看,竟然是一幅千峰竞秀、云水环绕的山川形势图。
“这是我们昆仑给弟子的道场。你挑一座中意的灵山,以后做你在昆仑山的道场。那眼波月庄的雷池也送你。你选好自己的灵山,我挪移到你峰上去。”
柳子越羡慕起来,
“师弟,图上的灵山都是昆仑好里挑好,尖里选尖的灵脉。我的独秀峰只能在里面排末流。”
我抿紧嘴唇,这是老子出生入死换来的东西。
“咚!”
姬琉璃又用铁如意敲那个有“棋圣”之称的木讷少年脑袋。铁如意狠狠连敲了七下,少年才呀地一声跳起来,然后捂着流血的脑袋呆呆愣愣地看我们。
“知了义,这是你师弟原剑空。明年正月去帝都见天子时,你和他同路。”
姬琉璃把木讷少年一把推向我。
——两个月后我要去帝都?见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我满腹不解。
琳公主呢?为什么到现在姬琉璃都没有一字问及她或者提及她。我想到琳公主,又心情阴郁起来。
“师弟请座。师弟请喝茶。”
少年低着头,眼神不和我接触(确切说他的眼神除了地面,不和任何人接触。包括姬琉璃在内),像一具木傀儡那样机械地伸手把一盏药茶递我。这架势反而弄得好像我是他老子,他是我儿子。
“师兄别客气。我刚才喝过了。”我说的是老实话。刚才翩翩见面时,已经请我们诸人一盏药茶。药茶是翩翩亲手采自龙虎洞天的园圃,至今我还脏腑清芬。
“那最好。”少年果真也不客气,自己把药茶一口吞完,依旧坐回石凳下棋。
少年稍微讶了一下——姬琉璃和他对弈的局面已经散乱。我看得明白,姬琉璃在推少年时暗自下手,把方才的棋面顺带推翻了。
知了义皱了下眉头,闭目思了一个呼吸。落子如飞,三个呼吸内把原来的对弈步数悉数复盘。
屠苏婉笑着赞叹,
“姬真人,你可赖不了小孩啊。”
姬琉璃没有回答她,反而和七尾苏热络地攀谈起来。
“……苏兄你事务繁冗,怎么有雅兴来龙虎山了!啊呀。莫非……莫非我在帝都赊了你们满盈会几年的账,你专门上龙虎山,当着诸多道友的面来讨我债吧。好可怕。好可怕。躲你们满盈会的耳目,我要钻到黄泉九幽里去了。”
言谈之间,白衣秀士和姬琉璃似乎早就熟识。我本来奇怪,随即望了下屠苏婉,又想起云梦城遇到的鼠仙仓公——看来姬琉璃认识的三教九流绝不比七尾苏少。
“姬家是朝廷的世代文侯。世内世外高人来访文侯府几百年络绎不绝——我们昆仑和龙虎两宗门人在波谲云诡的帝都立足,也一直靠姬家周旋。”
翩翩悄悄和我说起,
“所以,姬真人也是我们两宗在中土人脉最广之人。两宗的祖师和其他真人一直很高看和宠爱他。”
我把翩翩的情报牢记在心里。
姬琉璃东张西望,他突然拎住绯红衣的脖子递给七尾苏,
“……这只小狐狸当初我买做仆人的时候是没有付你钱。你要催债,先拿它抵债。”
“哪里。我原来和这位匡一真兄一道去金陵,劝宇文大都督打消入帝都勤王的念头。只是随缘和原剑空与琳公主一道上山。全没有想到姬兄会在山上——姬兄说的那些帐,你的族子文侯姬小艾已经悉数结清了。”
七尾苏笑着把一声不吭、闭眼任宰割的绯红衣又推回给了姬琉璃。
姬琉璃望着匡一真半晌,然后望向远处不知名的某座山峰,再把目光转回乌衣书生,
“您是——传儒门的《易经》……。”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姬琉璃的语气郑重恭敬。
匡一真点首。
姬琉璃深深向他敬了一礼,“钦佩。”
“姬师叔,琳公主和我同来龙虎山。她先去了龙虎宗的议事殿找龙虎掌门借宝招妖。现在音信不通,您人脉广,能想办法和她联系上吗?”
我忍耐不住,终于还是打断他们攀谈,问姬琉璃琳公主下落。虽然她和我同处一山,但相互隔绝有如天南海北。
“我早知道了。”
姬琉璃不耐烦地向我挥手,
“刚才小母老虎在议事堂上喧闹,弄得我们昆仑在龙虎前没了脸面。本宗长老会首座乐静信真人已经把小母老虎镇压在镜中法界,等她掌门爹爹来领。不干你的事。”
我心中抽紧。
“师叔,两宗的议事殿在哪?”
“过了那座龙虎宗传功院的山峰,再过一座龙虎宗戒律院的山峰,就是了。”他信手用铁如意指了下。
“龙虎掌门和乐静信真人现在还在议事殿吗?”
我问正题。
“嗯。干嘛?”
我的紫电飞龙腾起,我乘龙飞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