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跟人比试,那人很强,你不确定能不能活着回来。可是家里还有个弟子需要教导。”说到这里,孟一苇想到了那个在囹圄台上磨刀的少女,“你是放心不下她的修行啊!”
听到最后一句话,老头凌厉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和。
孟一苇继续说道,“为了在最终一战之前,达到最佳状态,你需要从现在开始蓄势。这道冰谷应该就是你用刀砍出来的。你要我随你同行,就是请我以录神笔法临摹出你的招式意蕴。假使……”
到这里,孟一苇顿了一顿,感受着冰谷中光明正大的杀气和霸意,继续说道,“假使,你技不如人,最终没能活着回去,就要我将记录下来的招式,交给你的弟子。嗯,应该就是这些了。”
“哈哈哈,妙极妙极!”老头再不怀疑来人的身份,“我这十年都没有今天这么开心,书院果然是个妙地,小先生也真是个妙人。那就劳烦小先生了?”
孟一苇迟疑了一下,想了想此行的目的,他点了点头!还有一个原因,他如今已经踏上修行之路,自然想知道修行的顶点是什么风光。虽然修行不单指武道,但是武力强横,却不容置疑,是修行强弱最为直观的体现。
冰谷下面的老头,应该就是吕婵的师尊,自创武道霸意的陈惊天。而他口中的比武对象,如果孟一苇没有猜错的话,就是不知所踪的白河愁了。
芸芸人世,茫茫江湖,此二人就是立于武道极巅之人!
“从哪里记起?”刚应下这门差事,孟一苇就立刻开口问道。毕竟录神笔不是随随便便的书写法门,即使是现在的孟一苇,也要好生准备一番。
“就从这里此时此地开始吧!”老头冲着孟一苇微微搭手,“辛苦小先生!”
“此时此地?”孟一苇微微错愕,却突然发现冰河瀑布之上,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虽然孟一苇并没有在此地布置神元意场,但是论神识之灵敏,孟一苇还在武道小神仙之上,可是这个人却在孟一苇毫无察觉之下,离他不足十丈!
“赤焰狻猊吼?”来人一身厚重的铠甲,漆黑如破晓前最浓重的黑夜。一头扭身四顾的神兽狻猊,如一团火焰照亮了这片黑夜。它的后腿和尾部隐没在背甲的一片火云之中,前爪和利齿则在甲胄前胸森然刺目。
“镇北侯?”孟一苇大为惊讶,他心中早已猜测虞潜陆迟迟不回石头城,必然是北疆内将生大事。但到底是何等大事?竟使这位帝国之内,武功盛极的封疆军侯,不管荒人渡海的大事,反而调兵去往彤阳山?
难道!?就是为了阻止陈惊天和白河愁的生死一战!
这个推测,孟一苇自己都不大相信。陈惊天和白河愁确实是武道登极的江湖龙蟒,但是与煌煌大煜帝国相比,整座江湖都不过是一片被堵塞的死水。纵使两只大鱼争斗,会让这湖水惊起滔天骇浪,但是有必要派出强大的镇北军,再将这片死水团团围住吗?
可是如果这个推测不对,为什么镇北侯会亲自来此?赤焰狻猊吼,列帝国二十八具神铠第六位,是书院上代大夫子岳藏月的遗作,由本代天工府主齐工刀重新修复后交付帝国军部,到此时已在虞潜陆手中二十年,赤焰狻猊甚至已经成为镇北军的图腾。
此时这具神铠出现冰谷之上,不就是说明镇北侯亲至!
“他不是虞侯。”陈惊天倒是平静,不顾孟一苇的疑惑,他继续说道,“我借住石头城十年,与虞潜陆算是相知之人,他不会亲自来拦我的。一是以他的谨慎,绝不会以身犯险,二嘛,我们做了十年的邻居,还是有些情分的,他如果亲自来,这情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不愧是陈二爷!”冰谷之上,来人已经收起了面甲,竟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
“北地枪王,冷月韩抻。”看到来人面目,陈惊天也微有错愕,随后慢慢露出笑意,“不但是那个刚刚登堂入室的王齐眉,就算是我,在你面前也算是个晚辈啊!”
“什么前辈晚辈,我现在就是个当差的。”老者露出头盔的白发在风中飞舞,竟透露出几分恣意和潇洒。“这个铁壳子果然是宝器,居然让我的脚力足足提升了三倍。”
“这可不是什么铁壳子,赤焰狻猊吼是书院大能打造的神铠。”陈惊天似笑非笑的望了眼静静站立的孟一苇,“此时就有书院先生在此,就算你曾是北地枪王,也不能叫它铁壳子。”
“书院先生?”韩抻,这位四十年前已然北境无敌的枪王,终于低头打量起冰谷边缘的青年书生。“你是书院的教习?”他问道
孟一苇此时才从微妙的天地元气中,感受到来人实力深不可测。其他强横武者像一颗颗耀眼的太阳,就算是尽量收敛神识气息,也会在天地中激起阵阵涟漪。但是这位突然至此的北地枪王,却像一个黑洞,可以将绝大部分的波动吸入体内,再加上神铠助力,已然能够在孟一苇的感知中消失。
孟一苇没有听过韩抻这个名字,但是北地枪王的名号,他却在大藏凌云阁中看到过。
书院人才府中,设有专人录写《大野志》,专记载江湖人事。书院建立八百年,这八百年的江湖就都浓缩在一卷卷《大野志》中。
《大野志》中《杀器》卷十二这样说道:枪者,百兵之王。大煜九州之内,枪术出众之人不胜枚举。论今江湖,寒枝、冷盐、拔毫、霸王,皆超脱九品凡俗之限,近乎陆地神仙之技,却唯少三分宗师气度。百年内枪术,可称宗师者,犹看北地枪王右手三指。
孟一苇特意睁开的眼角,仔细的看了一眼韩抻的右手。其中间三指,干枯似焦木,却又泛着金属光泽。
这就是《大野志》中记载的三指灭神枪?还真就是三根干枯的手指啊!
现在是这个情况,冰谷下是当今武道三甲的霸刀陈惊天,冰瀑上是四十年前北境无敌的枪宗韩抻,而冰崖边缘站着初入江湖的孟一苇,哦,还有他那只呆傻蛮倔的小黑驴!
孟一苇很自然的回过身,准确的从小黑驴驮着的货架上,摸出了自己的腰牌。
当陈惊天和韩抻看清楚腰牌上“辅院国器”四个字,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我是书院夫子。”孟一苇这是对着韩抻和陈惊天正式介绍。
随后他将腰牌随手丢回货架,从袖口中掏出刻刀“小泥鳅”,说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在这里孟一苇刻意停顿了一下,挽起右臂的袖口,仿佛即将宣告一场重大仪式的开始。只见他手腕高抬,刻刀自然落下,落地后插入冰面两寸。
孟一苇的语气带上了书院独有的骄傲和底气,“二位武道圣者的刀意和枪势,皆将入我笔下三尺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