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望去,白河愁就像雾霭中的一盏灯。
传闻中,不周岛盟有一盏佛骨灯。据说是某位上古高僧大德,感叹世间多迷障,便在圆寂前叮嘱弟子,焚烧其尸体后,捡出未断之骨,来作为震慑妖邪的法器。弟子依言而行,捡出了完好无损的脊骨。只见脊骨洁白如玉,可在黑夜中散发出莹莹灯之光。于是,弟子便将高僧生前穿过的麻衣照在脊骨上。于是,脊骨为灯芯,麻衣为灯罩,便成为了一盏佛骨灯。佛骨灯庇佑一方天地,让不周岛民可以繁衍生息。
佛骨灯的传说,陈惊天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知道,白河愁没有死,此时却将筋骨和血肉当做了灯芯。
再纯粹的能量,浓郁到极致也会变成毒药。再柔和的光晕,集聚在一点也会生出火焰。白河愁甘为灯芯,其痛苦不亚于鸩酒浴体、烈火焚躯。
白河愁任身上光芒集聚,神情却无丝毫变化。白光像一件金缕玉衣,反而衬脱出白河愁身上的莹莹玉色。终于,白河愁身上的光晕已经凝实成一只光茧。
“冰湖境,开!”白河愁轻轻说道,光茧应声破裂。
“锵”“锵”,漫天光点像一把把互相交击的刀剑,“锵,锵”,看似毫无韵律,却生出一股杀伐之意。
那遍布彤阳山的仙术“丝线”,在遇到光点的一刹那,瞬间消融,重新变成天地本源。“叱咤”在山顶的仙音,也被杀伐之音,逼迫到云端之上。
天门之内,仙人面目便再次晃荡,他似乎回头瞟了一眼天门内的断壁残垣,贪婪之色更甚,却又夹杂着厌恶和恐惧。
这方世界的本源之力,被他们仙人叫做“牲羊”,是理应献祭给仙界的贡品,看到如此鲜活的本源之力,他岂有不起贪婪之意!
但是来自下界的本源之力,都带着仙人厌恶的“膻味”。仙人认为神识才可称为本源,元气就是掺杂在神识本源中的糟粕。此时,那股鲜活的本源之力中,就蕴涵着大量元气,甚至还有最令仙人厌恶的生灵精魄。就像一盆香喷喷的米饭上,不但掺了不少硌牙的砂子,还停了几只肮脏的苍蝇。
而恐惧是来自于身后的断壁残垣。那把将仙界削成废墟的剑,和脚下的锵锵杀伐之音,有着一模一样的气味。
仙人晃了晃脑袋,似乎想将恐惧驱赶掉。此时仙界凋敝,他已无路可退。况且他发现了那片神识之海,只要将这片海引入仙界,仙界便可重新云蒸霞蔚。想到这里,他决定孤注一掷。
只见他的身影快速缩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姿容绝美的少女。刚才组成仙人身躯的云气变成一条白龙,拖着莹白长鬃,绕着少女如新月飞舞。
铿锵杀伐之音,抵消了叱咤仙音,孟一苇终于可以撤掉块垒之意,可是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放松。
因为,他看到了仙人少女的脸。那张脸最开始是娇憨的风铃儿,然后变成了柔美的惜朝,最后又幻化成施家三小姐。
“施云苼!”孟一苇不由叫出了名字,随后暗道一声糟糕。
果然,仙人少女得意一笑,身姿立刻变得修长丰实,再看向孟一苇的眼神,已经满含羞涩和希冀。
“孟哥哥,来我这里。我们一起去星海航道上,去看追随龙鲸飞舞的海蝶。”“施云苼”说着,天门之内立刻幻化出一片蔚蓝的海水。
俯瞰而下,星星点点的岛屿,连成了一段曲折的航道,无数货船在这片蜿蜒的海路上航行。视角拉近,巨大的白帆竖立在蓝天碧海中,与万里巡游的龙鲸擦肩而过。龙鲸发出一声嘹亮的鲸歌,喷出一股巨大水柱。水柱在阳光下,化作了一道淡淡彩虹。在这道彩虹中,几对蓝色蝴蝶正在翩翩起舞。
“孟哥哥,看,那就是只能活在龙鲸吐息中的海蝶,一息生,一息死。”“施云苼”继续说着,“我不要我们也只有一息的相聚,来吧,来我这里,这里没有规矩,没有顾虑,只有我。”
“云苼!”孟一苇在心中默念,老和尚说我会终生孤寂,其实说的不是结果,而是选择。我不想拖累任何人,尤其是你。
虽然这么想着,可是他的识海之中却再次凝聚处一道阳神。孟一苇闭上眼睛,阳神已离体而出。
眼见孟一苇阳神离体,陈惊天只是侧身看了一眼白河愁,发现后者脚下的波纹愈发密集。可是冰湖境却不再发光,甚至刚才刚才抵制仙音的光点,也被冰湖吸收,重新归入湖底。整座冰湖,似乎在一刹那就沉寂下去。
不过,身处冰湖中心,他能察觉到,磅礴的能量正从脚下奔涌,不知流向何处。那感觉,就像湖底突然出现了一条大河!
大河!陈惊天骇然看向白河愁,后者的发梢已经燃起白色的萤火。
“谁能想到,你心中的意气竟然比我还重!”单腿的陈惊天低下头,嘟囔了一句,慢慢抬起了手中的黑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