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城!”
一道土黄色的城墙虚影,起于辽河南岸。只见角楼如剑,瓮城似桶,赤红色的城门上,是一张獠牙森然的鬼脸。
这就是裘成的神域!
囚城,囚城,囚神之城!入此神域者,任神通广大,也要沦为城中之囚。
裘成紧紧盯着北岸的风雪,眼眸之中金光闪烁。
赤色城门之上,那张鬼脸,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金色佛首。佛首睁开阖紧的双目,无声念了声佛号。虚影城楼之上,便想起了撞钟声。那钟声开始似有似无,渐渐变得辽阔,最后汇成宏大的钟鸣,向着辽河北岸传递而去,在风雪中激起一圈圈金色波纹。
“好大一场风雪啊!”裘成稳了稳虚浮的脚跟,他神魂已离体而去,搭载着钟声,在对岸的风雪中飘摇。
只有进入了那场风雪,才能感受到猛烈而来的窒息。
“这还是,已经强弩之末的风雪啊!”裘成感叹,可即便如此,一旦风雪过境,他手下的兵卒中,也只有五品修为以上,尚能保持战力。六品至九品,以全身修为稳固神识,或许能够自保。而那些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怕是几个呼吸间,就会神识胀爆而亡。
不过,他此时已经可以肯定,风雪源头已断,果真就是强弩之末。之前打入地脉的十万根百年乌干木,和那五万顶神纹勾连的帷帐,足以将大部分风雪导入大地。
虽然风雪不再是问题,但是裘成的神色依然凝重。逐渐衰竭的神识风暴,可以由乌干木导入地脉,可是风雪中的恶灵亡魂却难以度化。
“天地浊气!”裘成的神魂在风雪中梭巡着,即使他也要小心翼翼。这些藏匿于神识风暴中的恶灵,就像缅州热水中的食人鱼,一旦闻到生灵气味,便会蜂拥而至。
咬碎你的神魂,侵入你的识海,扰乱你的神志。天地初开时的暴虐混乱,和万代生灵的贪婪本性,将让你完全沦为追逐欲望的野兽。
食色财权名利欲,贪嗔痴怒哀怨妒,这些被压制的情绪欲望,会被无限放大。
他昨天亲眼看到,一名浊气入体的兵卒,直接嚎叫着咬断了自己伍长的脖子,扯出了舌头,一边混着鲜血嚼烂,一边怨毒的低吼,“让你喊训练,让你喊我出操,嘿嘿,看,我吃掉了你的舌头,嘿嘿。”
可能只是一点小小的不满,就被天地浊气放大成疯狂的杀机。
神识风暴灭杀灵识,是让人无声无息的死去。天地浊气扰乱神志,则是让人陷入毁灭前的最终疯狂。比起前者,裘成更恐惧后者!
钟声向北传递,裘成的神魂,也随着钟声一路远去,直到钟声传到极限。
这里离辽河北岸三十里,裘成的神魂站在荒原青色的乱石岗上,凝重的向北望去,一路以来的震惊已然平复。
这神识风暴中的天地浊气,竟然,一扫而空!
神识风暴非人力可以抵挡,天地浊气同样难以净化。就算陆地神仙现世,也只能将其一一斩灭。可浊气夹杂于风雪之中,一察觉到风险就会藏匿于无形。
除非!裘成沉吟片刻,得出结论,除非某位可以阳神飞升的大真人,以阳神为诱饵,吸引浊气入体。再在浊气侵蚀神志之前,阳神自灭,甘愿与浊气一同化为虚无。
猜到这里,裘成已经知道是何人净化了这天地浊气,也只有道门几近飞升的大真人,才有此修为吧!
风雪之中飘来一抹嫣红。裘成伸手招来,果真就是一片桃花啊!
恰在这时,沉闷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荒!”“荒!”“荒!”
风雪之中,这声声低吼短促有力,慢慢汇聚成吟唱。消失近千年的剽悍和狂野,从荒原深处伴着雪浪,奔涌而来。
“荒人!”裘成看到了灰白的兽骨铠甲,和铠甲也无法遮住的蜿蜒纵横的荒纹。
荒人英灵似乎也发现了裘成,他抬起头来,面目是一团雾气。但是荒纹却沿着后颈和脸颊,向上延伸,在额头凝聚成一颗黄色眼睛。
看到这只眼睛,裘成果断后撤。
辽河南岸,神域“囚城”散去,钟声戛然而止,裘成的神魂瞬间回归本体。将那朵残破的桃花,小心的放入胸前甲胄,裘成转过身来,面对彤阳大营的所有将士。
“五品以下修为,遁入帷帐之中。切记,无论外面战况如何,也要保证帷帐不破。”
“是!”
镇北军令行禁止,五品以下的将士,立刻按照计划,分别遁入军帐。现在仍然站在风雪内的,都是修为五品之上的彤阳精锐。
副将拄刀而立,吸了吸鼻子,似乎在辨认着风中的杀气。“好陌生,又似乎很熟悉的味道!”他抬头望向裘成。
“熟悉就对了,你在荒原呆了几十年,那是荒的味道。陌生也没有错,毕竟八百年了,荒原上这种味道,已经越来越淡了。”
听到这句话,副将瞳孔一紧,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