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青绸掐牙背心,面容清秀,头上还簪着一支小小的粉红重瓣桃花的丫鬟见着杨婷睁眼,便露出个明显是匆忙挤出来的假笑道:“这可好了,大姑娘总算是醒了!这两日可是把我和玉梅都吓坏了!”
杨婷微微转头,看向身侧撑着她的丫鬟——这应该就是那个玉梅了,和那美菱穿了相似的衣裳,发髻上却是只有一只半新不旧的素色银簪而已,看着比美菱朴素多了,反是有种不张扬的温润之感。
玉梅见杨婷看自己,忙也笑道:“大姑娘醒了可就好了,大太太才刚还派了喜鹊姐姐过来问咱们大姑娘好些儿没有呢,这会子大姑娘醒了,大太太可也就放心了。”
美菱也笑道:“我这会子就去大太太院子里找喜鹊姐姐报喜去!”说着趁杨婷不备,使个眼色给玉梅,“玉梅且先伺候大姑娘用了早饭和药,大太太过来见着就更高兴了!”
玉梅愣了一下,下意识的看一眼杨婷那苍白无血色的脸庞,这才轻轻的咬了咬下唇,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于是美菱前脚出门,玉梅后脚就为杨婷在身后垫了两个软枕,让她斜斜的倚在床头,伸手拿过来她的早饭——原来竟是只有一碗燕窝粥。
玉梅一匙一匙的舀起来那燕窝粥喂给杨婷,杨婷自昨夜听见这两个丫鬟那换堕胎药的打算,心里便一直戒备着,这时候当然不敢拿自己腹中的孩子来赌,不过是让那匙羹沾了沾唇便使劲推开玉梅的手示意自己吃不下。
玉梅也不知道是带着心虚还是不死心,劝了两回都不见杨婷肯吃这粥,便改而劝她喝药起来。只是玉梅面上看似镇定,不自觉细微颤抖的药碗却是出卖了她不安的内心。
侧过脸去表示出自己不吃药的决定,杨婷分明看见玉梅眼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玉梅低下头装作细心吹凉药汁而不和杨婷眼神有所接触,不知道怎么的,今儿这个历来性子懦弱的大姑娘虽然依旧是脸色苍白,却是不知道为什么眼神好似多了些往日里没有的东西一样,她一和大姑娘对视便忍不住透露出两分心虚来。
好在杨婷还是身体颇为虚弱的,两人僵持了一小会,是杨婷自己不争气的身子顶不住了,软软的就撑不住坐直了的身姿,只想躺回去枕上歇着。杨婷只好在身体罢工之前尽力挤出“喝水”两字出来,玉梅忙放下药碗,在桌子上倒了半杯温热的白水过来。
杨婷看着这水色泽透明正常,这才就着玉梅的手,小口小口的将这半杯水全喝了下去。玉梅见她浑身无力的样子,生怕她下一秒就晕厥在自己面前,而今屋里又只有自己一个丫鬟在,要是美菱喊了大太太来,倚着大太太绵里藏针的性子,那就是有口说不清的事儿,自己分分钟少不了一顿责罚。
于是玉梅赶紧扶着杨婷躺下来,一边拍枕头掖被子的一边哄着杨婷说话:“大姑娘,你可别再睡觉了,这都睡了好几日了,还是醒着些的好,无事便和我说说话来。一会子大太太就来看你了,大太太也为你忧心了这几日,听说都在佛堂观音菩萨跟前为你跪了两日了,如今见着你醒了肯定高兴得很。”
杨婷听着这大太太应该是自己这身体的亲妈,看着自己房里的摆设,床上的被子帐子和丫鬟们的打扮可以推断出,这家子看着也是富贵人家,虽不知道具体是那种等级的,至少算是不差钱罢?杨婷便又开口挤出两字:“我娘?”
玉梅见她肯开口,也是一团高兴,忙点头答道:“大太太在观音菩萨前为大姑娘的身子许了愿,而今正在佛堂里头为大姑娘念经的,美菱一去找大太太屋里的喜鹊姐姐说了姑娘醒来这事,保准大太太即刻就往咱们屋里来了。”玉梅正说着呢,房门外就一阵脚步响,房门前高高的门槛和半透明的门帘,都没阻挡住一团玫红色的身影应景一般的夹着一阵香风进门就直往杨婷的床前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