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不重要,我忙问道:“你到底看见了什么了?”
祝贺一边吸着,一边说道:“剪刀。”
“剪刀?”我忙问道:“什么剪刀?”
“两个老头儿一起玩儿剪刀。”祝贺吧唧吧唧嘴,说道:“比比划划的,说是将剪刀搁在了什么地方就可以了。”
果然,姥爷跟邓先生不愧是老交情,这次真要是续命成功了,姥爷就能在邓先生的帮助下,得到了梦寐以求的长生了。
其实……长生终究是要离我而去的,最后到底落在了谁的手里,按说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尤其姥爷,还是潭深镇的族长,给了他也是实至名归的。
可是姥爷……却哪里哪里,也都透着一股子不对。
他怕长生取出来,乘客会转手给菖蒲吧。
可笑……辗转这么多年,都认定自己该是长生的主。
真正制造长生的人知道了会怎么想?
罗蔚蓝也不对,姥爷也不对,身边最信任的人,是个扎堆的不对。
“那,你好好想想,那个剪刀到底要搁在什么地方?”
“我想想哈……”祝贺抹了抹嘴,说道:“他们说,等你们续命躺下的时候,剪刀的尖儿,要对着你们的床头。”
对床头……这是什么讲究?
其实,传说之中,剪刀一直算的上是个能驱邪的东西,比如做噩梦的时候,搁在了枕头底下就行。而要是落枕,按着传说,也是因为睡着的时候脖子露在了枕头外面,被路过的小鬼吹了气,沾了邪,用剪刀在脖子后面虚空的划一圈也就行了。
可是这续命的时候剪刀尖儿对着我们的人头,怎么却觉得怪让人瘆得慌的。
“那除了剪刀,还有什么别的么?”我接着问道。
“就比划剪刀呗,”祝贺将螃蟹飞快的吸吮完了,满怀希望的问道:“大姐,我这个任务算是完成了没有?”
我望着那些螃蟹,点头说道:“你就在这里蹲守着,再发现了什么幺蛾子,一定得告诉你大姐夫。”
你大姐夫……这话说出来,我自己居然都觉得想笑。
“还得看着……“祝贺有点不乐意,但是没法子,试探着问道:“那,要是让大姐夫替我看行不?我陪着大姐潜规则。”
“潜你个头。”我顺手给了他脑袋一下:“老老实实的待着,眼睛活泛点。”
祝贺揉了揉脑袋,撅着嘴说:“又打我……”
我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了刚才看见的那个影子,忙问道:“这里除了你,是不是还有别的鬼?”
“没有啊?”祝贺放下了揉脑袋的手,困惑的说道:“这里上次才经过了阴差过境的事情,怎么可能会有野鬼过来,分明是干干净净的。”
“是么……”
可是刚才那一眼,不应该看错了啊?算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反正,提高点警惕总没错。
下了楼去,祝贺忽然说道:“大姐,等等!”
“嗯?”我提起心来,转过身去,说道:“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东西了?”
“不是。”祝贺指着我手里的盘子说道:“那个螃蟹,再来点。”
“知道了。”
捧着盘子要下楼的时候,经过了邓先生和姥爷的房门,微微的听见了里面有什么敲击的声音:“咚……咚……”
大晚上的,钉钉子呢?我好奇心起,回头扫了祝贺一眼,使了个眼色,祝贺一直伶俐,是个会意的模样,转头不见了。
下了楼,斗地主还在继续,我凑过去看了看,平时稀里糊涂的耳钉倒是一直赢,罗蔚蓝心不在焉,输了一个干净,龚贝贝左看右看,打的很小心。
程恪自己站在了落地窗前面,看着无休止的飘雪,还是平时那个漠然的样子,似乎一切热闹,也全跟他无关。
我过去,特别熟稔的就把手套进了他的胳膊弯里面,冲着他笑。
他侧过头,脸上结的冰似乎也融了,抬起另一只手摸摸我的脸:“冷不冷?”
“不冷,有你挡风。”
“这里根本没风。”
“是你不解风情。”
程恪皱了皱眉头:“你最近口舌润滑了不少。”
“跟耳钉学的。”将头靠在了他的胳膊上,不知不觉就笑了:“要结婚啦!”
“是啊,”程恪一张总也是散着凉气的英俊面庞也像是吹拂过了一阵春风,是个美好极了的微微一笑:“到了那天,你一定很好看。”
“希望吧。”嘴角忍不住是要往上勾,这个人,不,这个鬼,要娶我。
以后一生一世,跟他过。
真好。
只要和他在一起,什么地界,全安稳,上天入地也好,都不怕。
不过以后,应该也就没有那个去冒险卖命的机会了。
我低低的说:“等以后,我们做最平凡的一对人,可以跟别的养鬼师一样,利用阴阳御鬼之术做做买卖,去帮人看宅捉鬼,养鬼师越来越少,竞争不激烈,赚的一定越来越多。”
“好。”
“天黑了,可以一起回家,万家灯火之中,终于有我们属于自己的一盏了。”
“好。”程恪顿了顿,道:“真好。”
我知道他一直都没能有个家,是个缺憾,这下好了,我给他。
“等到咱们老了,你可以陪着我去跳广场舞,万一我老年痴呆,你就带着我,去看胭脂河的夕阳,然后……不,你不会老。”我哑然失笑:“我忘了。”
“哪有咒自己老年痴呆的,”程恪不爱听了。
“不痴呆。”我笑起来:“我陪着你,精精神神的陪着你。”
“跟魏九爷和老太太鬼一样。”程恪忽然认真的说道:“我可以陪着你老。”
“那个样子太难看了……”我想起来老太太鬼那张泛红的脸和怀春的眼,就撑不住的想笑:“到时候,你还能像现在这个样子,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老夫老妻,总要什么都习以为常,磕磕碰碰,吵吵闹闹,互相看不顺眼……”
“我不会。”程恪说道:“你活多久也好,什么样子也好,只要你在,我永远喜欢。”
“这话我记着。”心里是甜的,嘴角也是弯的,压都压不下去:“要是说话不算数……”
“我不会。”
停顿一下:“我知道。”
“我忽然发现,我是唯一的单身狗。”耳钉夹在了我和程恪,龚贝贝和罗蔚蓝之间,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一点,立刻不乐意了:“我已经很容忍你们了,请你们立刻停止这种无意义的虐狗行为,我谨代表自己,对你们发出严正的谴责。”
“你自己找不到女朋友,管我们毛事。”龚贝贝抽出一张牌敲耳钉的脑袋:“赶紧出,慢吞吞的,等雷劈呢!”
“我炸死你们!”
“这雪停之前,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程恪握紧了我的手,扫了楼上一眼:“不论如何,提防点。”
“嗯……”说道了提防,我想起来了祝贺跟我说的剪刀的事情,就跟程恪说了一遍,程恪先是拧起了眉头来,接着说道:“剪刀的讲究我知道,不过没什么大碍,只要你一直相信我,就没事。”
“相信,”我望着他:“我比相信自己还相信你。”
“我也是。”程恪的桃花大眼像是一口深潭,黑沉沉的,随时能让人沉溺进去,出不来。
让人……心悸荡漾。
所以一边说着,一边趁着这个角度别人看不到,我带着坏笑,手又轻车熟路往程恪的衣服里面伸,结果被程恪洞察先机,英明神武的用那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我,英挺的眉头一挑:“对了,今天还没有收拾你……”
“你不能记仇啊!”我连忙说道:“夫妻没有隔夜仇……”
“还不是夫妻,”程恪的薄唇微微勾起来:“也没到隔夜。”
说着,捉小动物似的捉住了我,自顾自的拖着我往楼上走:“晚安。”
“睡得好早……”龚贝贝光顾着看牌,心不在焉的跟我摇了摇手。
“我还不想睡啊!”
“自己玩火,自己负责!”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门自动打开,程恪将我丢在了床上就重重的压了下来,一点迟疑也没有。
一声轻响,门又自动关上,落了锁。
没开灯,可是因为窗外有雪,居然借着别处的灯光,映照的这里也亮堂堂的。
程恪的身材偏瘦,模样又白,本来该是个病弱的形象,可是偏偏该有的线条一点不少,凛冽的锁骨,结实的胸肌腹肌,还有好看的人鱼线……
床很软,程恪的力道让我陷的很深,心头砰砰的跳了起来:“我错了行不行……”
“你就是这个态度?”程恪的檀香气息扑在了我的耳侧,暧昧却危险的沉声说道:“什么叫行不行?”
“我错了我错了!”呼吸急促起来,起伏的胸膛已经跟程恪微凉而坚实的身体紧紧密密的贴在了一起:“我下次不敢了!”
“可惜,晚了……”他的手压住了我的手腕,低下头,重重的吮在了我的唇上,冰凉柔软,熟稔的带着好闻的檀香味道。
让人浑身发烫的檀香味道……
那个吻一路往下,延伸又延伸,像是一点一点的点火……
我喉头发渴,又是一个想喝水的感觉:“程恪……”
“我在。”
他一直冷静惯了眼神,终于也带了点灼人:“我一直在。”
就在他劲瘦的腰即将沉下来的时候,他的动作停了。
我眯着眼睛看他,只见他正不悦的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来,忙问道:“怎么了?”
“门口。”他抿了抿薄唇,带着点不舍从我身上起来,低低的说道:“来了客。”
“客?”这个时候来的,想必不是善类。
话说,是怎么找上来的?
算了,真正能力强大的养鬼师想要找人,根本一点也不麻烦。
看着程恪重新衣冠整洁,我忙也要起来穿衣服,却被他按住了:“冷,别动。”
裹好了被子,稳稳当当的坐在了床上,整体造型跟个大谷堆一样:“那你快点。”
“知道。”程恪低下头在我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声音带着戏谑:“你等,我不舍得太慢。”
脸上微微的有点发烧,看着他颀长的身影出了门,在门缝像是动了什么手脚。
偏偏今天下雪……不知不觉叹了口气,如果不下雪的话, 邓先生今天就能在月光下面办法事请日子了,事情也能早一点了结了。
可惜……反正我时运走低都是走惯了的,下雪耽误时间又算得了什么。
转过头,躺在了床上,因为百无聊赖,翻来覆去的开始滚。
以后,长生就可以取出来,再也不用被人追杀,更不用怕爸妈被我连累,更可以随随便便四处去抛头露面,什么也不怕。
然后,名正言顺的做程恪的妻子。
不过……人家要叫我罗太太,还是程太太?
这是个让人犯难的称谓,他根本也不喜欢自己姓罗,可是他又不姓程,不然让他冠妻姓?
陆程恪。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这么好笑。
希望一切顺利,没有人来捣乱。
尤其,是菖蒲和魏浅承。
这两个名字,光是想想,也是让人心里发紧。
都不好惹。
如果菖蒲真的得到长生复活,估计一定跟我没完。
她现在连蜕皮都失去了,真是一无所有了。
而被逼上绝路的人,是最可怕的,因为,连回头的机会也没有了。
“叮铃铃……”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阵很细微的铃声。
我一下子又重新坐起来了。
那是个什么声音,怎么听上去,这么像是阴差的摄魂铃?
但是那个铃声只是响了那么一瞬,再侧耳倾听,又捕捉不到了。
奇怪……眨眨眼睛,对了,程恪也去了有一会儿了,怎么这么久也不回来?
而且,忽然觉得,这个地方忽然像是安静的厉害。
隔音这么好?大客厅里面龚贝贝他们玩儿牌的声音,一丝也听不到。
是个压人的万籁俱寂。
心里慢慢的升腾起来了一个不祥的预感,那个客,究竟是谁?
惴惴不安的坐起来,忽然看见欧式雕花木门下面,闪过了一丝光。
就好像有个人正在外面拿着闪光灯照了一张相片似的。
我心里更不舒服了,忙将衣服捡起来重新穿上了,刚把内衣拿到了手里,忽然门上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音:“陆荞,开门,出事了!”
这个声音是再熟悉不过的,程恪的声音!
我心一下提了起来,穿衣服的速度更快了,但是还没等我答应,又有一个声音带着点急促传过来:“陆荞,千万不要开门,好好待在里面,我想进,自己会进来!”
这个声音,也是程恪的声音!
怎么也不可能,外面会有两个程恪!
“别被他骗了!”这句话,说出来,是个异口同声,腔调和音色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简直跟二重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