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视线在半空中对峙了片刻,陶兰看了眼门口阿纾离开的方向,率先开了口:“你说的那个中意的女人就是她?”
向启不避不讳,点头坚定道:“对,我说的那个人就是沈纾,妈妈也认识她不是,当初你还跟我说很喜欢她……”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陶兰厉声打断他的话,“当初妈想沈家四代书香,我与阿晴又是熟识,也远远见过那女孩子几面,妈本来以为她是好女孩,只是没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沈家那么严谨的门风竟然出了这么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儿,我听说她为了嫁入豪门,勾引人家丈夫,最后大着肚子上门当众逼婚,让人家不得不娶了她。我还听说她爸爸以断绝父女关系相迫,也没有令她回心转意,阿启,这样的女人我们向家不会要也要不得!”
向启的脸色微微发白,“妈,沈纾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人,你和她接触不多,如果你和她接触久了就会发现,其实她是个好女孩!”
“无论她是不是好女孩,都无法掩盖她曾经嫁过人的事实,而且一个连丈夫死的时候,灵堂都没有上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女孩能好到哪里去?”
“妈,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向启蹙眉,总算听出陶兰话语中的不对劲之处,按理说,这些事情的细节他都不清楚,陶兰更不应该知道得这么清楚才对!
陶兰脸上不自在的神色一闪而过,“当初这件事情在青城传得沸沸扬扬,我就算不想知道也难!总而言之,无论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只要家世清白,妈妈都不会反对,但是唯独沈纾,妈妈绝不同意!”
“妈……”向启倏地抬头看向她,话语却异常地坚定,“我喜欢谁是我的事,我要跟谁过一辈子也是我的事情,无论你和爸同不同意,我都不会放弃沈纾!”
陶兰被他脸上不顾一切的神情滞了一晌,脸色亦是慢慢沉了下来。
刚才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当初得知沈纾要嫁入黎家的时候,极少酗酒的向启有段时间天天酩酊大醉,那时候她不明其意,现在想来,只觉得细思恐极。
难不成,自己儿子对沈家那丫头,竟是在那时候就情根深种了吗?
这个发现让陶兰大吃一惊,不可否认向启说得对,起初她对沈纾确然是满意的,因为从各方面来看,她和向启都旗鼓相当,而且听说两人在工作上合作也很默契,若是没有发生后来的那些事情,她心里巴不得她能成为向家的儿媳妇,甚至那时候看二人相处得当,已经和尚艺晴讨论二人的好事。
殊料……
陶兰阖了阖眸,看着躺在病床上腿脚还打着石膏的向启,只觉得心疼。
所谓知子莫若母,她比任何都明白,自己的儿子虽然每天笑嘻嘻好脾气的模样,但是性格和他父亲一样,格外倔强,就好像当初向父极力反对他报考警校,他还是义务反顾地改了志愿一样,甚至就连对待感情的方式,也与年轻的向父如出一辙,执拗得可以。
在沈纾这件事情他恐怕亦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不能硬来,否则只怕会适得其反。
想至此,陶兰尽量使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缓缓在病床边坐下,“这件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医生说你要多加休息,伤才好得快。”
对于自己母亲突如其来转变的态度,向启有些惊疑,不过既然她的态度已没有方才的强势,就让向启看到了一丝希望,他握住母亲的手,轻声道:“妈,你相信我,沈纾真的不像您想象得那样,只要你跟她多接触,一定会慢慢喜欢上她的。”
陶兰闻言,嘴角的笑容瞬间有些僵硬,她虽然没有再说什么,眉心却几不可见地拧了拧。
向启注意到她的神色,心里暗暗叹了口气,看来要让陶兰接受沈纾,在目前看来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那么沈念的事情,暂且还是先不要再提了,以免惹来自己母亲更过激的反应。
他心绪起伏间,陶兰内心亦是暗潮翻涌,不过谁也没有再把心里的想法托盘而出。
霎时间,病房内一片静谧,母子垂眸不语,各有思量。
与此同时,病房外,阿纾静静地倚靠在墙边,拎着保温桶的手指骨节青白。
她从来没有想过,向启对她有如此之深的执念,也没有想过陶兰对她的偏见会这么大。
只是,她没有资格埋怨谁,毕竟造成如今的局面都是她自作自受。
深深吸了口气后,她转身离开。
阿纾没有直接回沈念的病房,而是在医院休闲区拣了一处僻静的椅子坐了下来,午后时分,病友大部分都在午睡,休闲区只有少数的几位家属。
她把保温桶搁置在一旁,靠在椅背上懒懒地晒着太阳。
今天的阳光不烈,微风和面,晒得很舒服,不一会儿她就有了打盹的心思。
身边似乎有人在落座,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很熟悉。
阿纾眼皮掀了一条缝,看清了坐在她旁边的人是冯重时,又重新合上眼皮,“冯医生,你不上班吗?”
“刚吃了午饭,出来消消食。”冯重凝眸看向阿纾,风打散了几许她的头发,凌乱地贴在白皙的脸上,显得有几分狼狈,他抿了抿唇后再次开口:“你似乎心情不太好。”
阿纾扯了扯唇角,“是有些不好。”
“怎么了?”
她沉默了片刻,才回道:“我在想几天前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嗯?”
阿纾缓缓地睁开眼眸,漆黑的眼底氤氲了一团迷雾,“冯医生,你有没有爱过那么一个人,爱上山穷水尽,不顾一切?”
冯重垂眸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
他顿了顿,视线落到她脸上,“但是我见过那么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