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得,忽然听到外头有些喧闹声,李方平愣了下,忽然门口帘子一挑进来个中年太监,身上晃眼的紫色,是掌印太监!这掌印太监一张圆脸,身材颇为胖大,嘴唇似笑非笑,张口便道:“我说小李子儿,当年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如今我那边现等着人用,都说了几次了?你这是翅膀硬了,看我得喜不得势,没把我御茶房的事儿放在心上吧?我告儿你,虽然我不在御前伺候,但是我得喜爷爷撒起火来,也要看你受不受得了!”
一席话含讥带讽,说得李方平脸色登时紫涨起来,躬身拱手道:“得喜公公那边的差使,我小李子是一点不敢怠慢的,前儿不是才送了三个小内侍过去给您,只是说不好用又给退了回来,这阵子宫务大整顿您是知道的,各处少的缺儿都急着要补,一时也还找不到合适的人,且等我慢慢物色,还请公公多担待。”
得喜啐了一声道:“那些送过来的都是些什么货色!话也不会说,眼色不会看,拿个茶叶都拿不好,这还说是给我精心挑的呢!你当我是新入宫的人好糊弄呢?还是你一贯都这么糊弄上头的主子来的?到时候主子要茶,我那里拿不出,追究下来,也不知你担不担得起这干系呢!”
李方平脸上发白道:“公公眼光高,还给小李子一些时间,慢慢挑选。”
得喜冷哼了声,目光一转,却看到了一直垂头在一旁的双林,适才匆忙进来,倒是看到一双点漆也似的眼睛,他打量了两眼,觉得还是太小了些不经用,又转头看李方平,却看到他脸上有些慌张之色,心念一动,忽然走过去问双林:“你是何人?今年几岁了?”
双林头都不敢抬,自得喜进来自报姓名起,就一直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结果还是被看上了,心里捏着一把汗道:“小的傅双林,今年七岁了。”
得喜走过去用两只手指捏了他的下巴抬了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眯起了双眼道:“好你个小李子,这不是现成有个好孩子藏在这里么?也不必挑了,就这个吧。”
李方平低了头上前道:“好教公公知道,这傅双林原是坤和宫伺候的,因着这次三皇子的事被黜落发落回内务司,御药房那边的太医院柯副使早和我打过招呼说要他使唤,却是不好调换到御茶房的。”
得喜冷笑了声道:“手续办了没?”
李方平语塞,得喜道:“手续没办一切好说,你就和柯副使说这孩子我看上了挑走了,我就不信柯副使会专门为了这孩子再来我那儿说什么,你怕为难,我迟些日子给柯副使陪个罪罢了,我那儿现缺人得厉害哩。”
李方平还要支吾,得喜却不理他,只对双林道:“好孩子,我那里比御药房可好多了,各宫哪日不要吃茶?每日只来奉承呢,御药房那边的御医们,都是些迂腐老头儿,你们在那里伺候,一辈子出头不得,还是去我那里好。”一边又对李方平道:“就这么说定了,让这孩子收拾收拾,今晚我就要见着人。”
说完便洋洋出去了,李方平送走他回来,看到傅双林,唉声叹气了一下道:“罢了,这也是命,柯副使那边我自去请罪,这得喜公公却是得罪不得,他一副惫懒性子,伺候过三朝了,便是御前也说得上些话,料想柯副使也绝不会为了你去得罪他的。其实,别的不说,御茶房其实比御药房要好许多的,只是得喜公公性子有些古怪,你过去了,只管好好听话,将来总能熬出头的。”
双林心下明白,知道李方平不敢说得喜那怪癖,只得含蓄提醒他,说到底在他们心目中,大概这也算不得什么事,再说李方平也已尽了力,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想来那得喜虽然有那见不得人的癖好,却到底也是屹立三朝不倒,行事总不会太没了分寸,自己只能是机灵些了。
雾松知道他居然被得喜看上了,急得团团转道:“不行!那里怎么能去!你还这般小,不行,我还是去求求太子殿下,让你去东宫当差算了!”
旁边冰原听到雾松这么说,蹙眉道:“劝你想个别的稳妥法子,你当你是顾雪石呢,那得喜跟了三朝了,和皇后身边的因喜,御前的安喜逢喜都是一辈儿的,太子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内侍去得罪他?再说了到时候李方平公公的面子又往哪里搁?你这一去求,得罪了多少人,最后太子也不一定会答应,就算答应了,得喜是个老公公,横竖没什么前途了,太子殿下却是前途无量的,万一得喜没脸没皮地闹到皇后娘娘、陛下面前,到时候太子和一个老太监抢人,太子的脸往哪里搁?皇后娘娘正病着呢,到时候看到太子殿下和这么一个下等人跌份儿,一动气病更重了,再加上双林原来又是伺候三皇子的,你自想想,到时候会变成什么样?这阵子杀的人还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