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橘听着说茯苓霜是个好东西,她立刻就去厨房要了些牛奶回来,调了一钟端进来给贾迎春,道:“姑娘刚刚也听先生说了,这茯苓可是极好的,姑娘不妨喝一点,不枉费琏二奶奶叫人送了这东西来。”
“妳还真是听一桩是一桩的,这手脚也未免太快了些。”贾迎春算着张先生离开也不过半刻钟的功夫,绣橘就已经弄来一杯茯苓饮,她忍不住叹笑道。
“只要是为着姑娘好的事,怎么都该摆在第一的,何况这都是原就有的东西,哪里要费什么功夫?”绣橘不以为意地回道。
贾迎春没跟绣橘耍嘴皮子,就着杯子把茯苓饮分了几口喝下,顿时从胃里暖到了全身,人也似乎变得舒坦许多。
如今荣宁两府里,最清闲的除了称病在床的贾迎春外,就是薛家母子三人,他们不是贾家人,平时不过按着礼数过去上上香,也没必要一直都待在那里,更何况薛宝钗心里还有件郁结的坎没过去呢。
话说那日薛蟠从外面回来,一脸气愤地对薛姨妈说道:“妹妹的名字居然不到采选名册上,问了那些人为什么不见妹妹的名字,他们个个嘴巴密得跟什么似的,连气都不喘一下。”
“怎么会呢?不是早就打点好了?我还拜托你姨娘向宫里的人说说情,好歹也让你妹妹先过了前两关,怎么可能连第一关都没有就撂下来了?”薛姨妈着急不解地问道。
“谁知道呢?!不过没进宫也好,要不然咱们就不知道得多久年才能见到妹妹了,妳别忘记贾家大姑娘都进宫多少年了,姨娘到现在也没再见过她一面。”薛蟠倒也看得开,妹妹被除了采选资格,总比日后想见都见不着的好。
“可是…唉!这…。”薛姨妈无奈地叹一口气,她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情?只是女儿心怀大志,如今没了这大好前程,心里怕要不自在几天了。
不过薛姨妈突然又想起她姐姐不久前对她暗示的话,再看看荣国公府眼下的光景似乎还不错,如果那件事情能成的话,对女儿来说应该也算不错的归宿吧?
薛姨妈心里为这件事历经几番惊疑不定,却在那日乍然听见莺儿突兀地说了一句:‘看来姑娘和宝二爷的金玉良缘真是上天注定了,也只有宝二爷那样的人物才能配得上姑娘’。
薛姨娘猛然心头一震,她想起当初给了那两句话的和尚曾说过的一些话,心道,如今这般情况可不正是应了那句‘金玉良缘’嘛!既然这样,她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薛姨妈此刻的心情突然安定下来,原有的七分不甘顿时变成七分情愿,她还又想道,大家都说宝玉那孩子是个将来有大前途的,看着他对女儿又像有几分上心,反正女儿是进不了宫当贵人了,如果他们两个人真能结成夫妻,那倒是件不错的事。
心里已经有了成算的薛姨妈,忍不住连着几天在薛宝钗耳边有意无意地夸赞起贾宝玉,试图把薛宝钗的心思往那个方向引导。
只是薛宝钗心里盼着有朝一日能步上青云路,已经盼了好些年了,如今突然一句没资格就断了后路,她心里哪肯甘心接受?后来又不知道哪一日听到薛蟠无意间透露出一件事,她才晓得原来贾迎春也是有采选资格的,却不知何故,竟连报上去都没有就失了资格,而且府内众人都不曾提过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害怕贾迎春听见后会太过伤心。
因为这个突来的消息,再加上贾迎春的骤然卧病,薛宝钗虽然也知道宁国公府那头发生的事情,却还是把贾迎春的病误认为是她已经知晓自己被免选的消息,以为她是受不了刺激才病倒的。
薛宝钗想着想着,心里不由得对贾迎春生出一种同病相怜之情,她晓得邢夫人从好几年前就请了自宫中退下来的周嬷嬷教导贾迎春宫规礼仪,既愿如此地大费周章,心里怎么可能没有那种心思呢?可惜如今全成了镜花水月,又怎么不能叫人伤心叹息?
于是抱着希望能以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想好生安慰贾迎春的薛宝钗,这一天下午第一次来到菲雪阁拜访…。
贾迎春却不知道薛宝钗的慈母心发作了,心里还对她的突然到访感到十分讶异,要知道薛宝钗住在贾家那么久,和她一直不过点头之交而已,况且她生病的这几天,贾母和王夫人就派了鸳鸯和彩霞过来随意问了两句,又赏了几样药材,那块玉和贾探春是连问都没问过一声,倒是贾惜春遇着那头稍空闲的时候,还意思意思地来看过两回,所以除去大房的几个自家人,这位宝姑娘反成了少数亲自过来探望的主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