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语忽然微微抬头，看向夜空，眼里闪过一丝恍惚之色，随后低头自嘲一笑，旋即又转头看向石小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容。

“那男孩真的很幸福。”

李无语低声说道：“男孩有一个很疼很疼他的奶奶，奶奶会抱着他坐在庭院里，看夜空里的星星，讲童话里的故事，在他笑的时候陪他一起笑，当他哭的时候会用糖果安慰他，不惜扮演滑稽的老巫婆，也一定会把男孩逗笑。下雪了，奶奶陪男孩堆雪人，明明手已经冻青，却一句话也不说，脸上永远都是温暖柔和的笑容，即使男孩偶尔发脾气，对她说些气头话，也从未皱起眉头，只是耐心地等待男孩消气，再主动向男孩道歉，明明她什么都没有做错。”

“男孩有一个溺爱他的哥哥。哥哥各方面都很优秀，是男孩的偶像，男孩一直追逐哥哥的背影，但哥哥却从未远去，永远都是三步一回头地看着自己的弟弟。男孩第一次爬树，第一次捉蝉，第一次偷地瓜，第一次吃到黄土捂热的烤地瓜，都是哥哥教的。有一次，男孩调皮，一个人跑到山里玩，不仅迷了路，还不小心掉进猎人设的陷阱里，哥哥在山里找了一天一夜，终于找到男孩，明明已经疲惫不堪，却背着受了伤的男孩跑了十几公里，将男孩送到了医院，结果男孩只是受了皮肉伤，哥哥却因为透支过度，在医院里躺了半个月，甚至错过了升学考试。男孩哭着说‘对不起’，哥哥却笑着说，‘谢谢，谢天谢地，还好你没出事’。”

“男孩还有一个全能的家教老师。老师不老，也就三四十岁，但中年秃顶，看上去显老，只是人不可貌相，老师意外地很厉害，什么都能教，什么都教得有模有样，无论是修炼正道，还是三教九流，老师都有涉猎，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男孩想学什么，他便能教男孩什么。男孩被老师的学识折服，老师也对男孩倾囊相授。”

“男孩甚至有一个温柔可爱的童养媳。男孩那时并不明白什么是童养媳，只是将女孩儿当做自己的玩伴。女孩长得很可爱，像瓷娃娃一样，而且从小便以当一个好妻子为目标培养自己，善解人意，温柔贤惠，处处为男孩着想，所以男孩受到了同龄孩子的嫉妒，经常用童养媳的身份取笑男孩和女孩，男孩渐渐懂了其中的含义，出于孩子可笑的自尊，便想着疏远女孩，女孩却像牛皮糖一样粘着男孩，男孩有一次生气了，说了一些伤人的话，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女孩一起回家。那天晚上，女孩一个人在学校里待到了半夜。男孩跑回学校找女孩，发现女孩哭红了眼睛，生气地问：‘为什么不回家’。女孩哭着说：‘你不要我了，那里就不是我的家了。’，男孩这才真正地意识到童养媳这三个字的含义，男孩痛苦地问：‘你不觉得难过吗？将来要嫁过我这样的人。’，女孩用力摇头，幸福地说：‘我喜欢你，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难过呢？’。那时男孩比同龄的孩子矮上一截，被嘲笑是‘小矮人’，所以那是第一个向男孩告白的女孩。”

李无语说到此处，忽然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轻轻叹了口气。

随后睁开眼睛，看向石小白，微微一笑，道：“怎么样，男孩……是不是很幸福？”

石小白目光凝重，艰难地点了点头。

李无语笑着说道：“但，幸福往往都是短暂的。男孩的幸福只持续到了八岁，八岁生日那天，毫无预兆的，奶奶，哥哥，老师还有童养媳全都收拾了包袱，向男孩道别，说他们要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男孩急坏了，哭喊着‘为什么’。石小白，你猜是为什么？”

石小白心中叹了口气，当李无语以幸福为开头来叙述这个故事时，他就猜到李无语要讲的是一个悲剧，因为越幸福的事物，一旦被摧毁，便会越悲剧。

只是，为什么会这样，石小白却无从猜测，只是李无语问了，他也不能沉默，石小白想了想，尝试性说道：“男孩家中出现了什么变故？”

李无语摇了摇头，忽然抬头望天，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因为，他们被辞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