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跟他对视的凤眸忽然蒙上了一层水光,在里面打着转,但是却没有往下掉。
“想哭?”丁陌问。
方水笙露出一个笑容,却不小心笑出了眼泪。她深吸一口气,摇头,“不哭的。”难关还在,哭了就是自怜泄气。妈妈需要她,她的力气要留着与妈妈一起面对任何未知的困难。
丁陌轻叹了一声,在她肩膀上的手往上移,揉了揉她的头发,然后……他将方水笙的头往他肩膀上按。
当脑袋接触到男人的肩膀时,方水笙的脑袋在那么一瞬间,有一种空白的感觉,随即想要移开。但是男人的手不轻不重地按在她的脑袋上。
“方水笙,你把自己逼得有点狠了。放松一点,靠一下吧。”
人在极度精神紧张之后,忽然放松下来,会丧失思考的能力,譬如此刻的方水笙。从接到电话说方妈妈进了医院,到之后她腹部长了肿瘤,是恶性还是良性尚不能确定,再到今晚方晟严回来,不到两天的时间,但是却觉得那么漫长。很多从未面的过的事情,很多从来没有思考过的问题,全都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浮现。她不敢去想,也不能去想,因为方妈妈的身边,只有她。
方水笙脸上的表情初始有些错愕,后来错愕的神情褪去,变得平静。
她头枕在男人的肩膀,能感受到他的体温以及他身上那淡淡的古龙水香味。但是奇怪的,没有任何旖念,心中有一股暖流缓缓流过。
她笑了笑,然后闭上了眼睛,“谢谢你,丁陌。”
丁陌在心底无声叹息,然后回答:“不客气。”
曾经的方水笙想过很多次,当自己站在生父面前时,会是怎样的场景。但是她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平静。
“你就是小云熙?”安枫在院长办公室看到方水笙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如常,但是眼里却有几分难掩的情绪。将近五十的男人,眼睛鼻子跟方水笙都惊人地相似,只是他鼻梁上架着镜框,是个斯文人,即使人到中年,依然风采不减,可见当年是个美男子。
方水笙说:“我现在不叫云熙,我是方水笙。”
安枫闻言,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舅父他们现在都是喊我水笙。”
安枫脸上尴尬的神色已经褪去,温声说道:“水笙,你妈妈的事情,我已经安排过了,是中心医院在这方面最权威的医生,你不要太担心。”
方水笙点头,“嗯,谢谢。”
设想过无数次的场景,当发生的时候,没有预想过的狗血,也没有激动,有的只是生疏,以及无话找话的尴尬。
当已经长大成人的女儿,再次站在自己的面前时,安枫心中说不愧疚,那是假的。当年和方妈妈离婚,两人好聚好散,该补偿的他也补偿了,但心中也并非是毫不愧疚的。老一辈的人当中,重男轻女的并不少,安家父母便是如此。方水笙出世后,原本就对方妈妈的职业颇有微词的安家奶奶对媳妇越发地不满。
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当一个人看你不顺眼的时候,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当初方妈妈的存在,对安家奶奶来说,就是一个错误的存在。家里矛盾愈演愈烈,安枫左右为难,但他是家中独子,又没办法抛下父母带着妻女跑到外面住,方妈妈最后忍无可忍,主动提出离婚。
身为男人,让妻女受了委屈,原本就不该。离婚后,安枫曾提出过让方水笙定期回安家看望安家二老,但是被方外公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作为一个父亲,自己的女儿受了那么大的委屈,都没有上门拆屋,安枫已经很感谢方外公的大度,后来又听说方妈妈已经再婚,除了定期汇钱到方妈妈的账户之外,安枫就断了跟前妻的联系。
有时候,不联系也是一种关心。既然已经分开,就各自往前走,不再打扰对方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