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可摸了一只高尔夫球杆,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卧室门口。
当他踹开门闯进去对着牀上的人抡起球杆时,那人大叫着握住球杆,“严可,是我。”
“歹徒”长得高大英俊,正是白天刚见过的韩非。
“韩非?你怎么进来的?”严可握着球杆的手更加用力,同时他感觉到寒气从他的脚底透过来,让他浑身冰冷。
韩非松了手:“想来怎么还来不了,你这地儿不错,夜景挺美,但我还是喜欢老房子。”
提到老房子严可的表情又一瞬软弱又转为狰狞,“哼,老房子,从我爷爷死了后我就不敢住那里了。”
严可的话比狠狠敲韩非一棍子都来的痛,他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对不起。”
“对不起?韩非你说对不起?你韩非不是说不管做什么都不会后悔不需要道歉吗?你毁了两个家庭自己却逃得远远地,5年后你又回来说对不起?是你也觉得良心不安吗?”严可越说越生气,一球杆打在旁边的台灯上,登时水晶玻璃碎裂。
尖锐的水晶玻璃四下飞溅,本来挺好看的台灯成了碎玻璃,韩非很难过,他知道他和严可之间也像这一地碎玻璃,再难恢复到当初的模样。
韩非艰难的开口:“严可,我还是那脾气做了就不可能后悔,我道歉只是为对你造成的伤害,事情要是再来一回……。”
“够了,再来一回?只一回我就失去了未婚妻失去了爷爷失去了家失去了尊严,你还想让我失去什么?”严可的球杆重重敲着地,埋了五年的愤怒眼看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
韩非岂是个被动的人,他光着脚从牀上跳下来,踩着地上的玻璃渣子一步步走到严可面前,不知是他的气势太过侵略严可不由自主的退后,直到后背抵到墙面。
韩非咬着牙猛然撕开他的衬衣,然后扒下来甩在地上。
“严可”他又向前一步,“我离开这里不是为了逃避,是没有办法,你看看,我这些年过的是什么日子?”
韩非的身上大大小小不是刀伤就是弹孔,有的已经变淡发白,有的却狰狞如新,一道道横竖交错,很是恐怖。
“这里,看到没?”韩非指着心脏偏左一点点的一个弹孔说,“这是给恐怖分子打了一枪,差一点点就打穿心脏,我在牀上躺了一个多月。还有这儿,是在非洲热带丛林里给毒蟒咬了一口,当时没有血清差点也挂了,这里是地震时候给石板打断了肋骨,断了的肋骨戳到脾脏里,差一点我也死了,我觉得我这人特命大,换了别人哪一次也得死的透透的,可我还活着,老天为什么还让我活着?躺着不能动的时候我就自己琢磨,最后我才琢磨出来一定是因为还有你,严可,我欠你的你欠我的总该要算明白,到时候是生是死都无所谓了。”
韩非大声吼着,到最后都破音儿了,因为用力,他头上的青筋凸起,眼睛却含着泪水,没错,是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流下来。
“严可,我去非洲维和,不是为了逃避,是为了恕罪,是恕罪,你知道吗?”那么强硬的韩非再也撑不住了,严可永远都是那柄能杀了他的刀,他不用做什么,就这样冷漠空洞的看着他,已经比子弹穿心毒蛇噬骨痛上一百倍。
严可被他的眼泪震撼了,韩非怎么可能流泪,他说懦夫才会哭,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可今天他怎么就打了自己的脸?
微微偏过头,严可猛然看到玻璃窗上印出自己闪着蓝光的脸,竟然也是一片泪迹,果然他还是比他更懦弱,严可,心软了吗?能原谅吗?
严可猛的推开韩非,背对着他调整好情绪,再转身的时候又是韩非最怕的冷淡,“韩非,别说了,事情发生了再自虐也没用,我爷爷回不来,小慈也回不来,我们的—过去也回不来,我不知道你还想要什么,如果想和5年前那样强要我这副身体,你随便,我也只剩这个了,苟延残喘污秽不堪,修补着别人却补不了自己。”
严可的平静让韩非害怕,什么都不顾的严可根本就是一柄军刺,只一下就可以捅到他心脏里,抽出来时却一点血迹都不沾。他有点冷,上下牙齿磕在一起,发出咯咯的声音,然后他很仓促的说:“不会,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要强,我走了。”
韩非几乎是落荒而逃,连上衣和鞋子都没有穿。
谁比谁更狼狈?严可终于撑不住,他贴着墙身子慢慢软下去,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大口的费力的喘息。
韩非一路跑到大街上,他不敢停也不想停,他怕停下来就走不出过去,永远被困在无底深渊里,他不怕下地狱,他怕的是再也追不上严可。
这已经是晚秋,凉风刺骨,韩非光着膀子光着脚一直跑一直跑,他短发甩着汗水,五官冷硬胸肌发达,顺着胸部的线条几块结实的腹肌蔓延滚动,最后收在低腰牛仔裤里,而裤子包裹下的翘臀长腿因为跑步的动作更呈现出一种力量的美感,沿路已经有不少人对着他拍照录像,还有姑娘对着他尖叫,估计明天的网页上肯定又出来一个果跑哥。
韩非根本就顾忌不到这些,他用跑步宣泄着身体里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他要紧紧抓住的最后却失去的如此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