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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桓敲开陆依萍的家门,看到开门的人是傅文佩的时候,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
上次见到傅文佩的时候,她正跪在地上请求张倩倩放过依萍和自己,何书桓永远也没办法忘记那时心底翻涌而出的羞耻感,所以现在看到傅文佩,还是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连带着对依萍,心里都有了那么点疙瘩。
傅文佩见到来人是何书桓,脸上的惊喜和高兴怎么都止不住,“书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是来找依萍的吗?!”
自从书桓这孩子不告而别去了战场之后,依萍在这近两个月的时间里整个人都恍恍惚惚,傅文佩这个当妈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现在好不容易何书桓回来了,傅文佩当然十分惊喜,这份惊喜,甚至远远超过了当初被何书桓撞见她给张倩倩下跪那件事的尴尬。
见傅文佩脸上并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的神色,就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反而满是全然的欣喜,何书桓心底微微一怔,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情,对傅文佩笑道:“是啊,伯母,我今天才回来上海……依萍她在家吗?”说完,他往傅文佩身后的门内看了看。
“你这孩子,刚回来就应该好好在家里休息,依萍一直都在这里,也不会丢了。”傅文佩笑容满面地道,紧接着微微侧过身,“依萍出门买菜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书桓你先进来坐坐吧。”
何书桓却并没有动,而是对傅文佩道:“既然依萍不在,我就先不进屋了。就像您看到的,我今天刚回上海就一直脚不沾地,正好回去收拾收拾。”
傅文佩听闻他的话顿时一怔,但因为上次在张倩倩家发生的事情,她和何书桓现在单独相处时都总觉得气弱了几分,所以她虽然心底着急,却也不好阻拦何书桓,让他等着依萍回来。
心底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就见已经走出去几步的何书桓,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又折返了回来,站在她面前问她,“……伯母,其实我今天过来,是想问您一件事情。”
“……问我?”傅文佩略带不安地看着何书桓。
她以为何书桓是想质问她当初给张倩倩下跪的事情。
却听何书桓道:“您知道,前一阵子,尓豪和如萍在同一天举办了订婚典礼,那天依萍也去了吧?”
傅文佩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就听何书桓慢慢地继续道:“那您可不可以告诉我,依萍那天晚上是不是没有回来这里,是在第二天下午才回来的?”
傅文佩下意识地回道:“依萍那晚确实没回来……”
紧接着,她却猛地怔住,眼睛猛地瞪大,不敢置信地看着何书桓,“书桓,你问这个做什么?依萍那晚确实没回来,但那是因为她在如萍和尓豪的订婚典礼上喝了些酒没办法回来,那晚很多去参加订婚宴的客人都是在帝都饭店休息的啊,依萍……依萍她也只不过是在那里休息了一晚而已啊书桓!”
在傅文佩说出依萍那晚确实没回来的时候,何书桓那原本一直不肯相信杜飞说辞的心,终于再也没办法欺骗自己。
原来依萍那天晚上,是真的没有回家,是真的住在了帝都饭店。
心底一阵绞痛,何书桓听着傅文佩还在不停地对他保证,依萍那晚只是很正常地在帝都饭店休息的话,心底又是觉得可笑,又是为自己感到一阵可悲。
他几乎是嘶哑着嗓子,猛地抬起头,问傅文佩,“这些,是不是都是依萍告诉你的?”
傅文佩被何书桓眼睛通红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她还是立刻点头道:“书桓,依萍是我的女儿,我知道她,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跟我撒过谎,跟我说的话从来都是真的!”
“那她有没有告诉你,那天在订婚宴上,她是怎么喝醉的?”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坚硬的青石板,何书桓艰难地,一字一顿地道:“她有没有告诉你,那晚她是怎么一杯一杯喝下其他陌生男人递过来的酒的?又是怎么被那个男人送去帝都饭店的房间的?!”
傅文佩几乎快要哭出来了,“书桓!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你怎么能这么冤枉依萍?!她可一直都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和其他男人拉拉扯扯的事情?!到底是谁这么污蔑依萍?你不是今天才回上海的吗?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这么恶意中伤我的女儿?!”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一切,都是杜飞亲眼所见。”像是累极了,何书桓忍不住闭了闭眼睛,“伯母,你知不知道,平时我和依萍吵架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地答应学校的男同学,和他们出去约会……但这些,我都可以当成是她在跟我闹脾气。但是这次……这次依萍实在是太过分了!”
“书桓,书桓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相信伯母啊,你相信依萍!她是个好孩子,一定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情啊你相信她……”紧抓住何书桓的手臂,傅文佩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何书桓是个心底十分柔软的人,见傅文佩急成这样,一时间也对自己之前激烈的言辞感到有几分抱歉。
刚开口想要安慰傅文佩,就听在他和傅文佩的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满是怒意的斥声,“妈,你放开他!”
紧接着,何书桓就被冲过来的陆依萍猛地一下推到了墙上。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正扶着傅文佩,满脸怒容的陆依萍。
依萍她……怎么会瘦了这么多?
看到陆依萍消瘦的面颊,何书桓几乎忘了之前对陆依萍给他带了绿帽子的怀疑,心底的心疼感几乎铺天盖地。
却见陆依萍冷笑了一声,对他道:“何书桓,你走了快要两个月,走之前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甚至连招呼都没有给我打一个,回来得也是悄无声息,完全没有任何消息。只是没想到,你回来找我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来跟我和我妈兴师问罪?!”
陆依萍回来的不早不晚,但却恰好把何书桓问她妈妈,她参加订婚宴那晚是否夜不归宿的事情给听了个全。
在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何书桓的背影,再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天知道她陆依萍究竟有多么庆幸,庆幸何书桓原来并没有忘了她,还会来找她。
但她听到了什么?
她听到的,没有何书桓对她的歉意,没有思念,甚至连一句简单的问候都没有,反而像审讯犯人一样咄咄逼人地问妈妈她是不是和别的男人不清不白。
陆依萍看着那样的何书桓,心底的悲凉和委屈几乎无以言述,一直发酵在心底的几乎快要困死她的思念,也被紧随而来的汹涌怒意铺天盖地地淹没。
何书桓怔怔看着红着眼眶等着他的依萍,她还是那么倔强,像一团火一样耀眼,总是惹得他像只飞蛾一样自寻死路。
“依萍,我,我只是想从伯母这里知道真相。”面对这样的依萍,何书桓心底虽然仍旧五味陈杂,却还是再一次努力想心平气和地和依萍谈谈。
“真相?哪里有什么真相?你不是都从杜飞那里听说了吗?!没错,那天我是和另一个男人一起喝了酒!那个人不但长相英俊,为人幽默风趣,还十分具有绅士风度!看我喝酒喝多了,把我送去房间有哪里不对?!总比那些连一个字都不留,就直接跑去战场一走两个月的男人要强上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你简直不可理喻!”被陆依萍一番激烈的言辞激得气血上涌,何书桓几乎也咆哮出声,“你是一个好人家的女孩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当自己是那些欢场的交际花吗?!哪里有什么该死的绅士风度?有哪个正经男人会请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喝那么多酒?!你的脑子就不会多想想这些问题不要总是那么天真行不行!”
“欢场……交际花……?”被何书桓这些暗含轻蔑的字眼刺激得心尖都狠狠颤抖起来,陆依萍咬了咬牙根,即使眼泪已经到了眼眶边缘,却还是硬生生憋住了,看着何书桓冷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就是个没有脑子,看到长得好看的男人就会扑上去的交际花!”
“你……!”何书桓简直快被陆依萍气死了。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再吵下去了!”一直插不上嘴的傅文佩,终于在这时从喉咙深处爆出一声悲鸣。
紧接着捂住胸口,似乎是被刺激得心绪大动,整个身子都摇摇欲坠起来。
“妈!”
“伯母!”
何书桓和陆依萍赶忙把傅文佩扶到屋子里躺下。
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像是开弓的箭一般,仍旧剑拔弩张得厉害。
把傅文佩气成这样,本非何书桓所愿。
他看着整一脸冷淡,坐在床边照顾傅文佩的陆依萍,半晌,才哑着嗓子道:“本来,我是想去战场冷静一下,好好想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但我没想到,一回来,就又和你吵了起来。”
“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但是依萍,我已经想不起来,我们上一次好好说话,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了。我们之间,究竟是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
何书桓脸上的失落和疲惫,几乎透过骨肉皮肤,渗透出来。
陆依萍看着他满身满眼的倦意,心底一酸,却又大恨何书桓当初的不告而别,以及刚才对她妈妈的那番质问。
而在这其中,最最伤她的,却是何书桓对她的不信任。
她明明……那么爱他。
想要好好地轻声细语地对何书桓倾诉她这些天以来的思念;想告诉他,他的不告而别究竟让她有多么受伤;想要问问他,他难道就不想她,不担心她?真的不信任她?
但陆依萍是一个强硬习惯了的人,她没办法,在何书桓之前对她说出那么一番锥心之言后,像只狗一样对何书桓摇尾乞怜。
她的骄傲不允许她此时在何书桓面前有丝毫软弱。
所以面对何书桓满是疲惫的问题,陆依萍只能沉默以对。
她怕她只要一出声,就会立刻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