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菌兔肉这些府中并不看得起,要说拿去给太太送是实在拿不出手,宝姨娘仔细思索一会,终是下了决断:“全都拿出来分成三份,一份给老太太送去,就说虽然不是好东西,但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让她不要嫌弃。太太那里……我亲自去一趟吧。”
翠珠得了话,便去准备。
宝姨娘嘱咐好嬷嬷照看女儿,便带着翠珠往风月阁去了。
太太一向不喜吵闹,自有孕之后更是深居简出,外头传她将要不久于世也不曾见她出来解释。老太太早就免了她的请安,她也是很长日子不曾见家中主母,此时来到风格月,心中难免忐忑。
到廊上看到古嬷嬷,宝姨娘立刻加快脚步迎上前去:“古嬷嬷。”
古嬷嬷也看到宝姨娘,笑着停下:“姨娘怎么来了?”
“多日不见太太,想来看看,太太身上可还好?”
“一切都好,劳烦姨娘挂念了。”古嬷嬷含着笑,“昨儿太太还念叨,说许久不见姨娘了,可不,今儿姨娘就来了。”
宝姨娘心下发虚,含笑低头。
进了内屋,宝姨娘就看到兰氏四房主母傅扶摇此时正半倚在小榻上,虽神情懒懒,却气派十足。
那是一个何样高贵典雅的女子,只见她白面粉唇,眸中含水,三千乌发如锦云,十指芊芊似玉琢。她只懒懒靠着,便有说不出的端庄华贵。
看到她这般模样,宝姨娘心中暗忖:“难道说外头的流言都是假的?太太这气色,是万万不像将要不久于人世的模样。”
这美貌女子此时大腹便便,一手拿着棋谱,一手摆着棋子,自她进来便那样看着,并未在意她。宝姨娘收敛了心神行了礼,声音中不自觉带着讨好:“昨日哥哥过来,带了点儿山上的野物,东西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我想着不定太太正怀着身子,就喜欢了呢,所以就送了点过来,太太您若是吃着喜欢,我便让哥哥再带些过来……”
香炉中青烟袅袅,傅扶摇依旧专心摆着棋谱仿佛未曾听见有人说话。
宝姨娘心下羞窘,可这几年,她也算习惯了,太太性子高傲,连老爷说话,也常常不带搭理,也难怪……
古嬷嬷见自家主子没有说话的打算,便笑着对宝姨娘道:“太太不久前得了钟大学士的棋谱,如今正入迷,便是我们也很少打扰的,不若姨娘随我去外间歇息?尝尝江南新来的碧螺春……”
宝姨娘哪有不肯,笑着向太太告了辞便随古嬷嬷出去了。
傅氏依旧专心她的棋谱,待到古嬷嬷回来,这才放下手中棋子,吩咐道:“渴了,上汤吧。”
一旁的丫鬟立刻退了出去。
古嬷嬷上前扶着她的手劝:“太太没事走一走吧,这样一直坐着对孩儿不好。”
“好不好都是天意,这孩子投身到我肚子,便说明她的命本就不甚好了。”
“太太说的什么话,咱们哥儿可是当官坐宰的富贵命呢。”古嬷嬷晓得自家主子的心意,可她觉着自家主子就是太执拗,要等把孩儿生下便好了。为母则强,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再那般固执了。
古嬷嬷心中所想,傅氏却不在意,只笑问:“是老爷回来过了?”
“可不是?不然那姨娘如何颠儿颠儿的跑来?哼,还以为那点儿小心思藏的深呢。”
“不过也是尘埃一粒罢了,何必苦苦挣扎。”女人淡淡笑了笑,问道:“可是那男人又看上了哪个小丫头想要收用?若老太太问起来便说我允了。”
“太太!”古嬷嬷着急道:“如今不是从前了,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肚子里的小主子想想,原本这胎怀的就艰难,若是那些小妖精再勾了老爷的心……”
傅氏打断她:“那又与我何干?”
古嬷嬷忍不住掉眼泪:“太太,我跟您说实话吧,老爷真是狼心狗肺靠不住的。外头都在传言您将不久于世,老爷便真真没将咱们放在眼里了,已然理直气壮地要了好几回您的嫁妆箱钥匙。
您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小主子盘算盘算,老爷那里是靠不住了,小主子只能靠您啊!您的嫁妆,自到了府中被那没良心的抠去了不少!前些时候他回来,说外头那个小妖精想要碧玉。他不过一个庶子,哪里得来好玉?竟硬是胁迫着见雪开了库房,搜走了郡主给您的那对绿玉手镯。那可是郡主的祖母给她的陪嫁他,老夫人舍了您,如今却……”
傅扶摇出身高贵,母亲翌阳郡主乃是当今圣上亲姑姑的女儿,傅扶摇是她的嫡女,自然宠爱有加,当年若不是被那等小人陷害,她也不会以千金之尊从皇城远道金陵嫁给一个兰家小小庶子。可那庶子偏偏还不识好歹,成日在外头跟个上不得天面的外室胡混,如今生了孩子还想让她家太太点头把人纳进门来,这让嬷嬷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就是刚才,那没良心的又跑来说要一盆珊瑚,这回见雪好歹不给,便打了见雪一巴掌,这才摔门走了,见雪这会脸还肿着呢。”
傅扶摇听到古嬷嬷此话,终于动了气:“嬷嬷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那时候太太你身上不安稳,我哪敢让这些事儿来气你,若小主子有个好歹……”
“真是,欺人太甚……”傅氏想到丈夫那能耐嘴脸,再想到往事,立刻心痛难忍,不一会便觉腹中隐隐作痛。古嬷嬷一看,吓得不轻,立时派人去请大夫。可惜没有等到大夫过来,傅氏便下身见了红,大约,是要早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