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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灵这回事,的确是相当的耗费体力,魏晋这会还不兴请来专业孝子来进行表演,全都是要靠家属来,守孝期间,肉食是不能吃的,熬个几天不能睡觉更是常事。王翁爱基本上就把脸给熬青了,她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饮食粗劣,睡眠不好,等到要下葬的时候,她青白的脸色,和两只老大的黑眼圈让人无法直视。
很多人都说她哀毁过礼,儿子这样是应当,女儿可以斟酌着放宽一点。但是王翁爱却是按照着儿子们的那一套,直到出灵的那一日。
王彬生前显贵死后哀荣,朝廷已经追赠特进、卫将军,加散骑常侍。谥号为肃。
朝廷向来是办事的人少,嗑药玄谈的人多,一件事可能要拖上个老半天还不一定能办的下来。但是王彬追赠和谥号定下来,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到了象山,从犊车上下来,象山作为家族墓地已经定好了的,墓室也修缮好了,当然十分的简朴,也不用金玉之类。
家仆们用粗大的木棍将棺木扛起来,一步步的向山上走去。入墓室前,还有一次祭祀,女眷们是不参与的。
王翁爱扶着母亲,身后跟着年幼的妹妹还有一堆的侄子侄女,上了山,等到那边棺木放定,嗣子王彭之带领家中的男丁在墓室前扯开了嗓子,照着周礼,两手捶胸,仰头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喊,其后的男丁们也跟着苦寒出来。
夏氏到了如今,面上倒是渐渐的冷静下来,她手里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眼角,但是眼角依然有湿润存在。
她一手扶住女儿的手,还有一个年幼的王隆爱正揉着眼被乳母抱在怀里。她看着身边的长女,长女最近因为守孝,原本的白皙透红的肌肤也成了青白,眼下一圈的青黑色。而小女儿正懵懵懂懂,甚至还不知道父亲是怎么回事。
夏氏回过头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还有三个儿女需要靠着她呢。
那边儿子孙子们的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在象山里回荡,今日下着濛濛细雨,细细的雨丝斜飞着打落在人的身上,濡湿了黄白色的粗糙斩衰。
在墓室前恸哭过,用牺牲祭祀过一回。棺木已经入了墓室,之后将陪葬的明器抬入,其实陪葬品大多是陶器之类的,金玉用的不多,怕日后引来人来挖墓。
孝子孝孙大哭,家仆们将墓门合上封死墓室,而后填土将墓掩埋好。
墓的旁边已经搭好了几个草庐,专门给几个儿子来守孝用的。待会他们就拎着东西住在这里了,王企之虽然还没有行冠礼,梳着总角,但是这事情他也必须去,不然这名声就真坏了。
“母亲回去吧。”嗣子王彭之哭的这会的眼睛还是肿的,他和夏氏说话的时候,嗓子都还是嘶哑的。
“嗯。”夏氏点了点头,她此刻也是满脸的悲戚,她抬头望了望那座新墓,垂下眼,“好好陪着你们的父亲。”
说完之后,她扶着女儿的手上了犊车。
王翁爱和母亲坐在同一辆犊车,车上,夏氏疲惫的靠在手边那弯凭几上,这么多天,一直是吃不好睡不好,累的够呛。她想起那墓地,王彬原配去世的时候,是被埋葬在北方的,如今丈夫去世,也没办法和原配合葬,不过就是她这个继室,也没有资格和他合葬的。
想着她吸了一口气。
“阿母。”王翁爱哑着嗓子开口道。
“回去睡一下吧。”夏氏说道。并不说让女儿沐浴的事情。
女儿虽然不用和儿子一样,去父亲墓前守孝,但是面容太过整洁,又担心说闲话的,这人言可畏,还是谨慎一点好。
王翁爱点了点头。她也感觉到自己最近怕是不行了,几天几天的睡不好觉,整个人似乎都要被抽干似的,十分难受。
前往象山的道路上有一辆车,车停靠在路边,一点都不阻碍来往车辆的通行。犊车前后也有家仆随侍,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平常人家。
王家的车从对面过来了,犊车们行步缓缓,四平八稳。家仆仆妇们将几辆车围了个满满的,一路对面走来,望见路旁的犊车,也是目不斜视,直接向前面走。
路旁那辆犊车车壁上垂下来的车廉,从里面被人挑开一些。谢安望见外头的队伍,看了会,最终是将车廉放下来了。
他坐在车中,听着外面传来的车轮压过地面的声响,还有老牛迈步声。
外头的家仆守着,一直都没听到牛车内郎君的吩咐。也不敢出声,都站在那里等着。
一直等到车队已经全部走了过去,过了好久,家仆们都怀疑谢安是不是在车里睡着之后,才听到一声,“走吧。”
家仆们立刻拉着牛头转了个方向,往谢尚宅邸行去。
谢尚最近得了王导的推荐,到外面去做太守,南方水泽多,瘴气多,争论起来,外面还是不如建康的繁华和风雅,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也不知道。谢安去那位从兄家中,也有几分惜别的意思。
谢尚听说堂弟来了,自己亲自带着妻子袁氏去迎接,袁氏是个安静的女子,将谢安迎接进来之后,命令侍女将坐枰酒食等物安排好之后,也离开了。
毕竟两个男人在一起说话,有些话女子不太适合听,袁氏也就下去回到后院里照顾女儿去了。
袁氏走到内堂上,台阶下有一名女子低眉顺目的站着,见着袁氏,恭谨说道,“女君。”
袁氏望见这个女子,唇角的笑淡了些,冷淡的应了一声,“你去奉热汤来。”
女子垂首“唯唯。”
屋中,谢安和谢尚正在一处喝酒,世家重养生,酒是温热过的,不使冷酒吸取五脏热量,原就是原来服用五石散,都是奔着觉得五石散能够振奋精神去的。
谢尚望着这位堂弟,心下算算这位堂弟也十七八岁了,他开玩笑也似的说道,“阿大陪我一起服散?”
谢安听了笑了笑,“不巧,身上衣裳是新的呢。”服散过后,浑身发热,就连肌肤都要比往常敏感娇嫩个好几倍,如果是穿新浆洗过的新衣裳,难免会把肌肤给磨的生疼,到时候也就是糟糕了。
谢尚听了笑了,“那又何妨?不过阿大不愿,那也没什么关系。”说着,他持起漆杓,舀起一勺的温酒就倾倒在堂弟面前的羽觞里。
“家中新进了几个舞伎,阿大有兴趣观看么?”谢尚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