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死而复生”的人,为何要装做对聂承岩有情?她想做什么?龙三偷偷跟踪了谢景芸,查了她的家人。这家人还真是当初他所查到的谢景芸的一家子,还真是那个时候从萧国搬来此处的。
这般巧合,着实诡异。聂承岩自然也查到了这些,龙三觉得他对当初谢景芸是否真的死了开始疑虑。龙三劝聂承岩谨慎。聂承岩却让他莫管,且开始与谢景芸谈见家人的事,看那样子,还真打算成亲了。
龙三虽觉得自己乱猜,这事不太可能,但聂承岩有话不说,神神秘秘甚是讨厌,况且当年他与谢景芸情深似海,都已谈婚论嫁,龙三觉得没把握,生怕聂承岩脑子发晕,丢了精明。他与聂承岩谈了一回,直截了当说了自己的疑虑。聂承岩让他莫管,说他心中有数。这让龙三相当恼火,干脆连夜潜了出城,赶去烟魂关找韩笑和他的凤儿去。
穆远这一头,也是忧思焦虑,他连夜赶到前线战地与父亲商议如意公主一事。
若能用如意拖延夏军,令其停兵谈判,确是好招。不但能有机会拖延些战时等来援军,也能让韩笑她们借此机会潜入青山谷,救下穆勇,解青山谷之危。只是如此一来,如意公主的安危又如何办?
将弱女子送去赴死,岂是大丈夫所为,可国家安危,重于一切。穆远想到如意公主的和亲使命,想到青山谷的危情,想到若是青山谷不保的后果……想到如意对他说:“将军,如意决心已定。”
她决心已定,他却是不敢定。穆远鲜少有这犹豫不决的时候。
如意在兵城等穆远消息,久等不至,困倦睡去,睡得并不安稳,她梦到了夏王狰狞的笑脸。如意尖叫着从睡梦中惊醒,却听到了门外有敲门声。
崔公公报,穆远求见。
如意起身着衣,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天际泛蓝,晨光未现。如意将穆远请了进来,见他风尘仆仆,想来连夜赶路。
“我给夏军递了口信试探,那边连夜回了话:夏王有令,若是将你交回,和亲之约尚有效,两军可停战和谈。”
“连夜回话?”如意打了个冷颤。如此看来,夏王该是离得不远,怕是就在兵阵后方等着亲自抓她呢。如意闭了闭眼,脑子里浮现出夏王狠厉凶残的表情,她问:“将军如何打算?”
穆远看着她惨白的脸色,话到嘴边却觉难以启齿,但最后心里一横,道:“今日韩姑娘将带着救命药草向青山谷闯关,这关系着青山谷的防线安危。我们需要把夏军牵制住,让韩姑娘顺利通过。”
如意公主用力咬着唇,好半晌道:“如此,我今日就得被交出去了吗?”
穆远深吸口气,轻声道:“我与夏军谈判,对方同意三日内在烟魂关若能接到公主,便停战和谈。”他顿了顿,接着道:“虽只拖得三日,但只要停战,我们便有时间准备应对。我方援军还需数日便能到,若是韩姑娘能成功突围进入青山谷,救回穆老将军,并将烟魂关的消息带过去,加上援军的部署,我们剿灭夏军便是指日可待。”
“嗯。”如意说不出话来,只从喉间应了一声。剿灭夏军指日可待,而她届时已到了夏国,被残杀泄恨怕是也同样指日可待吧。她摸了摸袖中的匕首,好半天才勉强挤出声音:“如此,便请将军安排吧。”
“公主……”穆远心里一动,对上如意清盈的目光,竟似哽了喉,安慰的话,说再多也无用。她进了夏国,落入夏王手里,谁也帮不了她了。
而他,真的要亲手将她这般送进虎口吗?
“将军……”如意望着穆远良久,幽幽道:“若是如意不幸,再回不来,请将军转告父皇,如意并不悔做他的女儿,只是如意任性娇蛮,确不是位好公主,这么些年让父皇操心了。如意若是去了,还请父皇惦着从前如意的好,莫再责怪于我。”
她眼中似悲似痛,穆远竟不能再迎她目光,低下头轻应一声,急急忙转身出门去做安排。
太阳初升,韩笑、凤宁、贺子明及李姓的探子都已经整装待发,韩笑不善骑马,此去青山谷得全力奔驰,赶在三日内过关到达,于是凤宁与她共骑,贺子明与李探子则是各乘一骑。
凤宁背着把大刀,马上还驮着个干粮包袱,韩笑把药袋子紧紧绑好捆在了身上,四个人三匹马,就等着穆远下令出发。
穆远交代清楚了部署安排,又看了他们四人半晌,忽而单膝着地,低首沉声道:“万事拜托了。”
李探子满腔热血用力点头,他拼了一死与同伴们闯关报信,幸运只余他一人生还,如今他带着救星要再度回谷,只觉得热血沸腾,斗志昂然。
贺子明抿紧嘴点头不语。韩笑沉稳冷静,轻拍药袋子道:“将军放心,韩笑一定倾尽全力。”
凤宁环顾四望,满城兵将们列队两旁,默默高举手中兵器以示支持。薄薄的蓝色晨光之下,那是一张张期待胜利的脸庞。凤宁冲穆远一点头,一夹马腹,豪迈大呼一声:“驾!”□骏马长嘶扬蹄,箭一般冲了出去。
穆远目送这四人扬尘而去,看着他们消失不见,他心里发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副将凑过来,低声道:“将军放心,已跟守兵们通报过了,他们会一路掩护韩姑娘他们的。”
“嗯。”穆远应了,一转头,却看到如意公主站在街旁,显然悄悄地也在送韩笑。她目视远方,一脸沉静,又或者,该称之为视死如归?
副将又道:“将军,公主该出发了。今日便得让夏军看到公主确在我们手上。”
穆远又“嗯”了一声,却是看着如意公主不动。如意似是听到那话,转过头来,应了一句:“那就出发吧。”
副将一抱拳,退下去做准备。穆远张口欲言,却不知能与公主说什么好。如意淡淡一笑:“将军,万事拜托了,莫让我白走这一趟。”
穆远心头一震:“公主放心。”
如意轻扬嘴角,转过头去,又再看着韩笑他们消失的方向,轻声道:“将军,如意也定会倾尽全力。”
这一日,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人来说,都是极不容易。在韩笑忍着烈日飞沙,被马儿飞奔颠得五脏六腑都要出来的时候,如意公主坐上了大车轿,由穆远领着军队将她护送到阵前。
过午,艳阳高照,战阵之前有着几分宁静平和。如意坐在高高的轿车上,看着远处严阵以待的夏兵军队,她知道,他们都在看着她。穆远父子催马并骑在她的车旁,一左一右的护卫。
等了好半天,夏兵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一个副将模样的骑着马带着几个小兵到了阵中间,高声喊道:“把如意公主送过来。”
如意倏地绷紧了神经,双手紧紧交握,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穆远。穆远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冲父亲穆义一点头,带着公主的马车过去了。
如意紧张得胃得开始抽搐,指甲刺进了掌心。
马车一点点靠近夏兵,终于在阵中左右停住。穆远打个手式,一旁的小兵把如意公主轿车前的纬缦打开,露出她的脸庞,穆远朗声道:“如意公主在此。”
那副将谨慎地打量了许久,然后伸手要拿公主轿车的马缰。如意公主心要跳到了嗓子眼,既恐惧又绝望,但强撑着面无表情。穆远长刀一转,直直指向那夏军副将,朗声又道:“现在不能让你带走。”
那夏军副将盯着穆远的刀尖,尖声问:“你待如何?”
“我朝显了诚意,可将公主送回,尔等也该信守承诺才好。一日不罢兵,公主便一日不返夏国。”
夏军副将微眯了眼,看了看公主,又看了看穆远,扭转马头奔回队伍里。过了一会,一个面上有刀疤的将军与那副将骑马过来。如意看到此人不由得一震,她身上透出来的恐惧让穆远微微侧目。如意公主咽了咽唾沫,挺直了脊梁端正坐着。穆远移回目光,认真应对来人。
这刀疤将军正是在固沙城内领头追捕如意的那人,他过来一看,叫道:“确是如意公主。”他确定了公主身份,转而又向穆远道:“你们不过是强弩之末,再战下去也是讨不着便宜,青山谷很快便是我们的了,这烟魂关你们又能守到几时?速速交出公主,和谈之事再议。”